老板正在给我讲韩国的风俗,说他们是房小炕大,桌小碗大,袄小裤大,车小轮大……见罗素突然发起脾气来,就赶紧说道,"对不起,我劝劝他们。"
老板过去跟他们交涉了一下,挺管用,那一桌立马儿安静多了。我知道韩国是个敬老的国度,老板的年纪比他们大上一倍呢,他们自然会买他的账。
"这里的每一道菜你都要尝一尝,因为这是我特意给你叫的。"罗素说。其实,我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舌头就辣得不行了,味蕾几乎被破坏贻尽,可是,怕扫她的兴,我还是煞有介事地评论一番,这个菜咸淡正好那个菜酸甜适度什么的。我觉得我特委屈自己。
我这么一夸,她的热情愈发膨胀,眼睛里放出女孩儿兴奋时最经典的那种光芒,她非要喝几杯韩国酒,据说是乡下人家酿的。我因担心伤口,原本是不想喝酒的,可怎敌得过她的万丈豪情,只好斟一杯,小口抿着,点到而已。
"怎么样,这酒跟二锅头比哪个更爽?"罗素品了品,然后咂着嘴问我。
我说,"没法比,把这两种酒搁一块,就像拿一棵树跟一支筷子做比较,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那桌的韩国留学生不知什么时候又吵吵起来,而且更大声,把小馆的闲适氛围彻底毁了,他们简直拿这里当跳蚤市场了。罗素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过去,我拦她,没拦住。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你们不是要比谁喝酒喝得多吗,好啊,我来给你们当裁判。"罗素拎着个酒瓶子,对韩国留学生当中闹得最欢的几个小子说,那架势特江湖。那桌上立马鸦雀无声了,都愣愣地看着她,傻了。不光他们犯傻,其实,我也傻了,我以为世界的末日要到了。
"你们不喝,那么我来,"她一扬脖,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然后挨个点着那几个小子的脑门说,"你,你,还有你,不是吵吵能喝吗,现在给我喝!"
我知道罗素的酒量,这么几口,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真的算不了什么。她比我能喝。
结果,一群韩国留学生一口没喝,都拍拍屁股吓跑了,还是老板追出去结的账。我禁不住笑了,罗素笑得更欢了,她说,"我要不把他们赶走,咱们就没法吃一顿安生饭。"
我说,"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谁吗?"她就追问像谁,我说,"像水泊梁山的扈三娘。"
她啐了我一口。
"你呀你,"我拍了拍她的脸蛋,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我的野蛮女友。"
"我知道,我总是给你带来这样或那样的麻烦,跟电影里面的那个女孩儿一样,你别嫌我。"罗素拿额头抵着我的肩,用撒娇来表示歉意。我抚了抚她的长发,那长发有如绸缎一般的光滑,摸起来特享受。
我们像两个极其顽皮的孩子一样,趁老板转身不注意的时候,就鸡啄碎米似的你亲一下我、我亲一下你地闹着玩,老板一旦面对我们,我们马上又一本正经起来,装模作样地喝酒或吃菜,相互却还偷着挤眉弄眼,我们觉得这种小恋人似的游戏挺刺激挺有趣。
我们从"道拉基"小馆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很沉,街上除了很多的霓虹灯,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很少。轻柔的和风吹拂在脸上令人感到清醒、爽快和动心。我们牵着手边走边唱,唱我们会唱的所有的歌,唱得高兴时,就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往天上抛,接住,再抛。
这个漫长的带着酵母气味的夏天就要过去了,白露那天,我和罗素赶到"大梦一场"歌厅,柳彬跟他的那些记者朋友们早就等在门口,简单地寒暄了一下,就勾肩搭背地开进KTV包间里。因为是柳彬做东,所以敬酒啦让水果啦什么的都是他,显得最忙碌。
看来,柳彬已经完全康复了,不辞辛劳地跑来跑去,一点儿瘸的感觉都没有了。我记起他曾说过的一句话:下了地又是一条好汉。
那些记者各就各位,接过柳彬递过去的黑啤,七嘴八舌地问他可以报什么料给他们。说实话,我不喜欢干新闻的这帮人,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跟我有什么过节,而是他们那种跟屁虫似的作风让我反感,有个词叫"势利眼",好像就是专门给他们预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