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支兵马如同四只利爪闪电般袭来,一支由元后脱脱卜花攻辽东,一支由阿剌知院攻宣府,另遣将攻甘肃,也先自率主力攻打大同,在一个叫猫儿庄的地方,也先的前锋与明参将吴浩遭遇,吴浩战死。被打散的明朝武装力量迅速在阳和口组织起另一道防线,指挥这次会战的是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和都督同知石亨,但他们都受监军太监郭敬节制。以这种叠床架屋多重牵制的指挥方式迎战几个世纪以来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焉能不败,明军全线溃败,宋瑛、朱冕战死,石亨单骑逃回,监军太监郭敬伏身草丛方才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也先兴兵犯边的消息传入京城,京中舆论一时大哗。蕞尔小邦竟敢出兵攻打上国,是可忍孰不可忍,朝廷即派驸马都尉井源等四将各率兵一万北上防御。井源等人出发没多久,王振又百般鼓动朱祁镇御驾亲征。时年二十三岁的朱祁镇虽已当国十余年,对从小就陪侍左右的王振却一向待之如师如父,再加有成祖六征漠北、宣帝亲征汉王的榜样在前,也被鼓动得心里痒痒起来。兵部的官员自尚书邝埜、侍郎于谦以下都力言六师不可轻出,吏部尚书王直更是率廷臣竭力进谏,试图阻止进兵。
王直说,边鄙之事自古有之,惟在守备严固而已。本朝备边最为严谨,谋臣猛将、坚甲利兵随处充满,且耕且守,足可保长久安康。瓦剌无知,忽然兴兵猖獗,这一违天悖理之举终将令他们自取败亡。王直建议,只要陛下慎固封守,益以良将,增以劲兵,加之以赏赐,申之以号令,俾审度事势,坚壁清野,按兵蓄锐以待之,瓦剌前不得战,退无所掠,必定会人困马乏,神怒众怨,如此必胜之局何劳皇帝亲御六师出征呢。
如此这般又劝又哄,王直和一班臣僚实是用心良苦,但满脑子充斥建立不世功勋这一不切实际念头的朱祁镇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不几日,谕旨下,命驸马都尉焦敬等辅助御弟郕王朱祁钰居守京城,太师英国公张辅、太保成国公朱勇、驸马都尉石璟、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刑部右侍郎丁铉、工部右侍郎王永和等一应文武臣僚百余人扈驾从征。就这样,既没有周密的战略物资准备和战前动员,也没有作战经验丰富的大将作进退有度的指挥,北征指示发布才两天,一支由皇帝亲自率领(实际上号令都出于王振,皇帝不过是他牵线的一个木偶)号称五十万的七拼八揍的北伐大军就在仓促慌乱中出发了。圣驾亲征出发前照例都有一套已成定制的仪式,但出征礼仪所需的白金、彩缎、钞绢、红毡帽及其他物辇加班加点也都赶制不及,以一国之君掌庙堂重器,用兵竟然如是草率仓促,也难怪“举朝震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