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看着他,轻轻笑道:“进西府的时候,大姑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这里不要带脑子的人,要的只有服从。”
莫蓠想要反驳,却又生生忍住了。这时候文秀不知为何又叫唤起来,容芷急忙过去察看。莫蓠看着她的背影,只在心中暗暗发誓。
不。我不会服从的。
我偏要自己选路。
等到中午的时候,莫蓠借口高烧未退,不愿起身去饭厅用食。等容芷和文秀走后,外面人声稀了,莫蓠火速为自己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裹,仅放了一些衣服一些财物,就匆匆带着那把红色小弓上路了。她之前为了偷跑出去练功,很是对西府的守备力量下了一番功夫,此刻一路逃跑,倒也有惊无险。莫蓠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与裘冲约定之处,只盼望着对方赶快到来,赶快将自己带走——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可以!只要能帮她逃出这个牢笼!!!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时辰。
从日中等到了日西。
从日西等到了日落。
莫蓠原本还在树丛里藏着,后来就跑到柳树下不停张望。再后来,她只拿着弓箭,坐在柳树下,望着天发呆。
等到星辰初现,月色朦胧后,她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骗子……原来都是骗子……”
莫蓠不断用弓拍打着脚下的荒草,一个人地傻笑着。也不知笑了多久,她终于来到那棵用来当靶子的大柳树前。上面箭痕依然,莫蓠看了一会儿,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柄箭来,一下一下的,认真地把那些箭痕全部划去。
箭镞反刺着她的手掌,深深扎进了肉里,而莫蓠置若罔闻。她只专心致志地划着,直到那块靶心狼藉一片,这才住了手,把那染满血迹的箭扔在了地上。
然后她扔了包裹,只带着那小弓和满手的鲜血回了西府。房间里只有容芷一人,看见她后什么话也没说,默默递过自己的一件旧袍,又打来一盆凉水。莫蓠看着水中那张苍白麻木的面孔,缓缓低下头去,用自己的脸搅碎那刺骨的冰寒——
“莫蓠,大姑命你立刻去她房间候命。”
莫蓠用棉布简单擦了擦脸,带着满身的水汽去了那边。推开门的时候,叶红冷正看着屋子中间已经完工的华服,神情十分得意。
“这件衣服我终于做好了,你觉得怎样?”
莫蓠抬了抬眼睛,答道:“甚好。”
“你要不要穿来看看?”
“好。”
莫蓠接过华服,也不避讳,就在叶红冷面前换过衣服。她那雪白的小脸,漆黑的双眸衬着大红华服,看上去如此艳丽,就像雪地里盛开的一树红梅。
叶红冷欣赏地围着她转了一圈,复到正前站好。她用一柄木尺点着莫蓠的下颌,使她微微抬起头来。
“知道吗?奴籍之人,规定是只可以穿青、褚、灰三色衣服。但如果是戏子、乐师、舞姬,就可不受约束之列。”
“是。”
“这件衣服我绣了许多时日,费了许多心血。今日归了你,须替我好好保管。”
“是。”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角儿了。”
“别辜负我的期待。”
“好。”
现在的莫蓠,就好像柳枝一般,让弯就弯,让折就折。叶红冷果然十分满意。她走过去,用手指轻抚着少女粉色的柔唇。
“莫蓠,你极美的。虽然自己不知道,但我却替你想到了,也看到了。”
“你一定会红的。”叶红冷由衷道。
这一次,莫蓠没有说好,也没有说是。
她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在洁白的脸庞上。
红烛之下,宛若伤痕。
6、
只是这一日后,莫蓠便大病了一场,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足足折腾了一个月才堪堪恢复。期间容芷悉心照料,言语相慰,两人遂成手帕之交。一月后,莫蓠终于可以推开门,到廊下略坐坐。至此,笑语欢颜,娇俏妩媚,似把前事全忘却——
而那以后,温宁再未出现。
此后不久,莫蓠就接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
有人招戏班,要一水儿的清倌,唱念做打,自成体系。得到消息后,西府便把莫蓠、容芷、文秀三人都送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