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那位男士一定和我一样是搞营销的，因为他推荐的是一种营销上常用的量化分析方法，多用于客户评估、市场评估等方面。但是即便在这些领域它也存在着不足之处。最大的缺陷就是太费时间，需要长时间、多样本地观察和比较，否则就没有实用价值。而这就是在中国的外企时常被民企打败的主要原因。当老外还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分析、验证的时候，民企早就凭着直觉冲上去了，即便先头失败了几次都没关系，都能比他们捷足先登。

商场如战场，时机最重要，恋爱更是如此。等你分都打得差不多的时候，你也犹如明日黄花，沦落到人家给你打分的地步了，那样还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在我看，择偶的关键在于简化需求。比如你可以将需求简化到对方的性格，这是唯真；你可以简化到对方人品，这是唯善；你可以简化到对方的外在，包括容貌、身材和声音，这是唯美；你可以简化到对方的才华，这是唯才；当然你也可以直截了当地唯权、唯钱，甚至于唯色。总之需求越简化，就越容易得手，就越容易乐此不疲。怕的就是你面面俱到、面面俱佳，这样最难满足。

我和何芳为什么能藕断丝连地厮混十几二十年，凭的不就是当年那几分简化到直觉和本能的好感吗？

四

那天下午，我们没有太过缠绵。因为她说我这里书香气太重，人一进来心就特别静。

我心想这样也好，省得我心里太愧疚于别人。我现在真不愿意招惹有夫之妇，那样心理成本太大。虽然不能折算成金钱，但真到还起来，可比还钱麻烦多了。

当晚的晚餐简单而精致，有清蒸的鳕鱼、水果沙拉、卤水鸡蛋、水晶虾仁，一瓶红酒，还有一曲绵延不绝的萨克斯风曲。

她显得很开心，说起好多我们之间的陈年旧事。我也显得很动情，就好像她从来都没伤害过我一样。

酒意微醺之际，她双臂撑在桌面上，双手托着桃腮，秋波荡漾地看着我问道：“你跟我说句实在的，假如我明天离婚，你会娶我吗？”

她最近几年总是这样，一旦气氛不错就会提到这个问题。而且你越不给她明确回复，她就越要问，近似于偏执，所以我必须予以严肃对待。

我放下筷子，斟酌了片刻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大家高兴就聚聚，不高兴就各忙各的，谁都没有什么压力，干吗非要结婚呢？那样的话，不管我们高兴不高兴就都得活在一起，彼此在大家眼里也就不那么顺眼了。而且我们现在又不像当初恋爱那样，各自心中都只装着对方，心无旁骛的，就是谁对谁有不满，也不会旁征博引。我说得直白一点吧，别看你现在对你老公有所不满，可一旦我们之间出现什么问题，你立刻就会把他当面镜子来照我，那样的话我肯定就不是人了。人呢，不怕别的，就怕比，再好的人也架不住人家天天拿着照妖镜来照。而且照我的还不止你老公这一面镜子，还有你妈呢，所以很难说我们会处得比现在好。我这些年之所以对婚姻感到心灰意冷，就是觉得太麻烦，太伤自尊，不如一个人过得潇洒。”

她听完之后先是低头不语，随即又抬起头来笑里藏刀地看着我问道：“那我要是又嫁别人了呢？”

我怔了一下说：“只要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你别回避我的问题呀？”

“我没回避。”

“我问你到底怎么想？”

“我想的就是，只要你高兴就成。”

“那你高兴吗？”

“我无所谓高不高兴，是你嫁人又不是我娶媳妇。”

“那你就不为我高兴吗？”

“你嫁人本身并不足以让我高兴，关键是你得嫁个好人！”

“要是我嫁的是一个好人呢？”

“那我自然为你而感到庆幸。”

反正不管她怎么问，我就不说高兴这个词。因为我怕我一说高兴，她就耍性子，那就不好收拾了。

她嘻嘻地笑着说：“说了半天还只是庆幸，并不是高兴，看来你还是有点舍不得我！”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心里说，我是挺舍不得你的，但那是在十几年以前。

入夜，月光如水，清风如波。她疲惫地从我身上滑下来，依偎在我怀里，兴奋地喃喃自语。我趁机向她提起陈岩的事情，她一听就伸脚在我腿上踹了一下，气哼哼地说：“这就是你这次给我打电话的真实动机吧！”

不过她这也就是撒撒娇，该办的事儿她后来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