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

我现在知道，是谁把我放到高级管理年会的名单上了。一个疑问有了答案，但是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这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还没有等我走近艾丽，她就离开了。她跟谢尔莉说了些什么，把手机贴到耳朵上，消失在旁边的走廊里。

我慢慢地走回候机室，一切变得更清楚、更现实。我听到汉克在和凯文叨叨：“记得她通知说不能带下属、助理或行政人员。可是，她自己却带来了一个。”

艾丽不是谢尔莉·托宾的行政助理，她是一个有潜力的人力资源经理。但是有没有可能成为谢尔莉的特别助理呢？

谢尔莉像个熟练的政治家，在候机室里十二个左右的男人中周旋着、微笑着，拍着大家的肩膀，亲切但又不过于亲密。

你能想象大部分男人的反应。他们给她灿烂明亮的微笑，试图调整站姿，以便在她和别人讲话的时候也能看到她。他们想要讨好她，但又不想做得太明显。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讨好她。汉克·博丁的小团体就想表现出对她的无视。凯文·布罗斯小声地跟汉克·博丁说了些什么，汉克点了点头，他的眼色警觉，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然后凯文转身向谢尔莉走去，并不是正对着她，而是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当他走到跟前，她肯定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听不到，只看到她转过身，朝着他微笑。

“你早上发的邮件真令人钦佩。”他大声地说着，试图掩盖他话里的真实含义。

汉克和雨果在候机室的另一侧观察着他。

我看到谢尔莉开心地微笑。她又说了些什么。

“不，我真的很感动，”凯文说，“我们公司的确需要强调一下财务责任制文化。大家都需要那么做。”

谢尔莉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凯文点了点头，朝她不自然地尴尬微笑了一下。凯文的脸红了，然后转身看了看汉克，对他眨了眨眼。

直到我们开始登机，艾丽才看到我。 

当我踏上登机悬梯的台阶时，她已经在悬梯的顶部了，跟在谢尔莉的身后，马上就要进入机舱。她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转过身，低下头，于是她的眼神和我对上了。

然后，她突然转过脸去。

“艾丽？”我说。

但是她假装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机舱。

十

等我上了飞机，却看不到艾丽了。我感觉好像被谁踢到了小腹，或是更低的地方。 

毫无疑问，她看到我了。不管是不是她把我放到参会名单上的，她一定知道我会在这里。 

那么，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冷淡呢？

我一直认为，和一个女人同居，就像住在国外，周围各种标志看起来都像英文实际却不是英文，而且也没有人说英文。哪怕你想买杯咖啡，或者点晚餐，或者想坐公共汽车，都必须要学一些简单的当地语句。

因此，在我和艾丽谈恋爱的一年半中，我学会了分辨她声音的细微差别。不需要再查阅贝立兹翻译词库，我已经能相当流利地翻译出她话语中的真正含意。至今，我都没有失去跟艾丽对话的能力。 

但是艾丽的反应令人费解。

我想她可能跟着谢尔莉去了飞机上的总裁私人套间。我拼命克制自己的冲动，才没有跑到那里去直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反，我在主舱里找了个座位坐下。我进来的时候大部分的座位上都有人了，但是我找到了一个单人座位，就在汉克、雨果、凯文和他们的小集团旁边。这里近得足以听到他们的谈话，但是我没有兴趣听他们炫耀手表，于是我转头看向机舱外面。 

不管怎样，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虽然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着艾丽，不只是因为她奇怪的举动，还因为相隔这么久之后又见到了她，我就像在沙漠中几个星期失去了方向的人，刚刚得到极少量的水，没有解渴，反而更渴了。 

我想着艾丽，她大概在总裁套间里和总裁坐在一起，里面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卧室套房、健身房、私人厨房，甚至还有淋浴，即使是在乘坐私家飞机的特权阶层中，也算是一流的配置了。当你终于爬到最高级别的时候，才发现还有更高的一级台阶，一级你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至尊等级，等着你继续向上爬。

其他人都坐在主舱。整个主舱就像个英国绅士俱乐部，虽然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俱乐部。它不像我以前坐过的任何飞机，机舱内墙壁嵌着巴西红木，地板上铺着仿古的东方地毯。巨大的黑色休闲皮椅放置在聊天区的大理石桌子周围，旁边还有一个波尔伍德独立酒吧。 

两个金发美女端着托盘在机舱里走来走去，托盘里放着设计独特的意大利派拉格里诺的小瓶装水，她们一边派送水，一边询问大家想喝些什么。我本来想来点酒，但是毕竟还要工作，所以我决定最好是喝可乐。

我周围有很大的空间，座位前面六英寸以内没有其他椅子，所以椅子可以转来转去，不用担心膝盖会碰到什么东西。这种感觉真好，我会很快习惯的。

不过，陈列品的确有点多，那些黑木和古董地毯，还有黑色皮革。但是，这飞机已经相当好了，哈蒙德商务机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飞机，市场上的其他飞机都望尘莫及。它把湾流G450型飞机、波音公务喷气飞机和空中客车喷气式客机远远抛在后面。在所有机型里，哈蒙德商务飞机拥有最宽的机身和最大的机舱，即使配备了如此豪华的装饰，还能轻松承载二十五名乘客。

我们用来说服客户花费五千万来买我们飞机的理由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交通工具，而是一个生产力工具。它可以使公司的管理层更有效地利用旅行时间。一个精力充沛、精神松弛的管理者比因为旅行而疲惫不堪的管理者要更容易拿到项目。 

是的，没错。我发现，人们总是有办法把任何惊人的奢侈转化成生产力。

除了总裁套房和主舱，这架飞机还有一个会议室（有视频会议的功能）、一个小的办公套房和三个有淋浴的洗手间。人们有时候把它叫做“空中楼阁”、“空中香闺”，或者“空中宫殿”。有人曾经告诉我，这里的装饰是我们前任首席执行官詹姆斯·罗林斯的遗产。据说，他和他妻子作为其他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客人，曾经坐过其他公司的商务飞机，他们震惊于那些飞机里的配置，觉得相比之下，哈蒙德商务机像个破烂儿。罗林斯夫人因此对她的丈夫喋喋不休，直到他答应让她那个最喜爱的、曾经帮他们设计过房子和游艇的设计师，来重新设计哈蒙德的商务飞机内饰。

在等待女服务员，或者叫空姐，随便怎么称呼吧，给我拿来饮料时，我拿出手提电脑，插上电源。我不得不工作，我要下载左伊发给我的文件，并从中找到汉克想要的答案，但是我发现很难集中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