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我们在先进的志士中积极寻求知己,把胸中的秘密坦诚相告,请求援助,岂无一个同情我们志愿的义人呢?但是我们对于世间的所谓志士却不敢轻信。我们认为,他们除了名利之外,是无动于衷的。而我们的事业与抱负,实过于远大,恐怕一旦说后,徒然暴露秘密,而成功的希望依然渺茫。因此我们竭力忍受着内心的苦恼,绝不轻易把心底的秘密向人透露。
二哥说:"我比你先来东京,然左思右想亦无计可施。心中郁闷不堪,于是驱车造访那位以高操清节闻名的苍海老伯﹝即副岛种臣⑨﹞,向他请教中国将来的问题。老伯叹息道:'中国的事只在于人。如果有一位人杰奋起,则天下事一朝可定,否则唯有灭亡。然而,现在却未见到一个人杰。岂不可悲吗?'他又谈到所谓人杰,说:'现在以李鸿章为清臣中的巨魁。但是,李已年老,而其才具也远不及曾国藩。曾确是近世卓越的人杰,他曾计划中兴清廷之业,但终未成功。啊!能担当起目前局面的,恐怕要汉高祖以上的人杰吧?并且,此人更该是一个通晓西洋学问的汉高祖。但是奈何始终不得其人!啊!我已经年迈,只能坐视友邦的衰亡了。'我深感其情可悲,禁不住说道:'老伯,不肖愿以汉高以上的人杰自任,请勿过于忧虑!'于是我便大致陈述了胸中的秘密。苍海伯起身与我握手道:'很好,请你努力。但此事仍不可轻易告人。即便和那些所谓志士们商议,也于事有害而无益。因为目前实在没有明达忧国之士。'老伯就是这样看待现在的志士的,见解和我们一致。"二哥继续说:"但是,妇女却是重情感的,如果说以至诚,也许感动了她,会见义勇为,何况还有金玉均的关系呢?你先去和她商量一下看看!"于是我接受二哥之命,当晚就登上从上野开出的火车,前往函馆。我们所更倚重的,不是天下的有志之士,而是北海的一个艺妓。
到了函馆后,我投宿于一家旅馆,随即致函女侠请求面晤。女侠亲自来旅馆相访,问我的来意。我仪容庄重地告以所求。她慷慨应诺,说道:"对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竟如此相托,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吧!我家虽然狭窄,楼上还有房间,只有老母和我两个人,对您用功来说,既安静而又合适。至于你们两位的饮食,凭我的本事还能够应付,请不要挂虑!……"我感激得几乎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