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曾小姐是我第一次到台北时，在蔡先生组织的一个饭局上认识的。当时在座的人当中还有一位吴女士。她留着短发，戴着黑框眼镜，女学生式的外表和四十多岁的实际年龄反差很大。她是那个饭局上说话最多的人，说的话大多跟政治有关。我从她的话里了解到，这位台北名记者是民进党的支持者。

支持民进党的吴女士跟曾小姐一样，也来自一个外省家庭，父亲是当年的国民党军官。吴女士的弟弟曾经在台湾空军服役，继承了父亲的政治立场，坚定支持国民党。吴女士说，这些都没有影响她和父亲、弟弟的感情。

蔡先生、曾小姐后来告诉我，其实并非完全没有影响，只是不像台湾有些家庭，弄到亲人反目成仇而已。

一年多后，我第二次到台北，参加一个类似的饭局，所有的人都和上次一样，只是少了这位吴女士。

我小心翼翼问到她。曾小姐笑答：“她现在忙得很，顾不上来这里了。”

蔡先生告诉我，吴女士已经脱离了新闻圈，正式为民进党工作了。

吴女士很久都没见他们了，除了忙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曾小姐说：“现在民进党里有些人贪腐的证据那么多，可她却选择不相信，认为那都是别人的诬陷，好像永远只有国民党搞黑金。有时真跟她说不下去话。”

在另一个场合，蔡先生接完一个电话后告诉我们：吴女士今晚要参加一个电视政论节目。

曾小姐轻轻惊叫一声：“啊哟，我得回家看电视，我害怕她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蔡先生摇头：“我叫她最好别去，她不听，那个节目偏蓝^②，她去了肯定会受到围攻。”

看到他们的表情，我知道，在他们心目中，吴女士依然是朋友。

四

在台北期间，我参加了一次婚礼，新郎是蔡先生同事的舅舅。我看到，新郎和新娘年龄悬殊。对周围的喧闹喜庆，年轻的新娘好像很迟钝。

蔡先生说：“忘了告诉你，新娘是越南人，还听不懂中文。”

蔡先生说，其实这位舅舅在老伴去世后，已经续过一次弦，从大陆农村娶了一位年轻太太。但没过多久，这个年轻太太就因为生活不习惯，弄到离婚，返回大陆了。当时舅舅说，看来还是不能找大陆人，事情多。

我参加了婚礼的这次婚姻也没维持多久。因为差不多的原因，越南太太也回家乡了。

蔡先生笑着说：“他现在应当明白，并不是大陆女孩子事情多了。”

五

返回大陆之前，我和几个朋友一道，登上了台北101大楼。这是世界最高的大楼。

我们在楼上，俯瞰灯红酒绿、亦真亦幻的夜景。我说：“台北真是个让人看不清的地方。”

曾小姐说：“这就像我们看大陆，去过那么多次，也是觉得越去越看不清。”

出于职业的敏感，我又想到，如今大陆人很关心台湾的时事，了解不少政治新闻，可对于台湾人真正的生活，又能触摸到多少呢？台湾人去大陆的机会多，很多人甚至长期在大陆生活，可对于普通的大陆民众，他们能懂吗？

蔡先生说：“不过，我们彼此要看清，总比外国人看我们要容易些……”

① 台湾居民的籍贯按照到台湾的时间划分。1945年台湾光复之前在台湾生活的居民及其后代算台湾籍，称做“本省人”；1945年之后从大陆移居台湾的居民及其后代，籍贯算大陆原籍，称做“外省人”。

② 台湾政治版图分为蓝绿两大阵营；中国国民党、亲民党、新党等合称为泛蓝阵营；民进党、台联等称为泛绿阵营。媒体也根据政治倾向被分为“偏蓝”和“偏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