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让我为她保守一个秘密。一辈子都不要说出去。
一年以前,我在医院准备做胆结石手术,手术安排在两个星期以后。这一段日子,我在医院住着。与我同病房住的,是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一次治疗中,我听护士说,他俩的病情十分严重,已到后期,很难治愈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挺难过的。但过后,又不好在他俩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将那份淡淡的苦涩藏在内心深处。
病友之间的深情,很难用一两句话讲清楚。好像面对末世,人的内心深处,一种很真的东西便流露出来了。短暂的相处,我们过得十分愉快,一次说笑之后,女孩就说,无论我们三个人谁先出去,都要写信祝福其他两个,我们都同意了。
事情却发生得很突然。就在我手术的前两天的一个早晨,男孩与女孩突然离院了,不是病好,而是无药可治,家里拖累不起。当然,双方家长都没有告知两个孩子。
我没有想到,会如此残酷。
他们走后,很长一段时间,病房内只有我一个人。在寂寞的日子里,我同时收到了男孩和女孩的来信。原来,他们并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读他们的信,是黄昏,屋内很暗了,我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模糊了信纸上的字迹。
一个月过去了,我病愈出院。当天下午,我去了男孩和女孩的家。男孩身体虚弱,女孩脸色也不大好,但是我却从他们的目光里,看到了对生命的期望。为了有一个能长期看望他们的理由,我们又约定,他俩的来信都要寄到我家,再由我转送给对方。我的提议,让年少的他们感觉新鲜有趣,这个约定很快就成立了。
就这样,我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交通站,我极热心地为双方传递着那份真挚的友情。我多希望这美好的祝福能化成片片神奇的羽毛,让病痛远离他们年轻的生命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三个月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几乎忘记了。男孩女孩病情并未好转,相反一直在恶化。
男孩与女孩依然写着信,信在我的桌前翻飞如蝶。不久,我去给男孩送信,是他母亲接待的我,说男孩被一位亲戚接到北戴河去疗养了,也许会将病治好。我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女孩,怕她担心,再说,男孩家里人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暮春的一天,女孩手中握着男孩的来信,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我去她家时,她母亲正在她旁边轻轻地哭。
男孩的信上写着:不知道这个春天过完之后,我们的病是否会好一点了。我想我们三个人可以约个地方出去晒晒太阳,我很想去看看你。你一定要等着我去看你,我们约好,不能丢下一个先走……
我不忍再看下去,将男孩的信放在床上。
女孩死后,她留给我很厚的一摞信。其中有一封是写给我的,上言:吴振山,感谢你经常来看我、照顾我。你是我生命最后的好朋友。虽然命运对我有些残酷,我还是很感激你对我的关怀和祝福。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也许已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我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我和男孩曾经约定,要陪对方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我无法履行这个诺言了。所以,只好求助你了。我走之后,请你将这些我赶写的信,按正常的时间送交他手中,不要告诉他我已离开,我希望他能在我的祝福中,很好地活下去。
捧着那厚厚的信,我的眼眶再次湿了。我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感情,我觉得有一种力量在催促着我,是的,马上要告诉男孩,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孩要他好好活下去。
以后,每隔一周,我会给男孩发一封女孩留下的信,我不知道男孩在异乡生活怎么样,也不知道他看后是何种心情,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要为女孩保守这个秘密,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