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第三个问题,你现在想离开吗?”
“想。”
“那就走吧,慢慢地,自然点,往北边走,到王子街右转,不要跑,不要回头,消失在我眼前!”
格瑞戈离消防栓还有一个半街区,大概提早了半分钟。他希望可以在到达目的地前把车靠边,准时就位。
李奇的心跳在十五秒内恢复正常,将口袋里的钱包往里塞,手臂摆回头下,头往旁边侧,眼睛半开。没有人靠近红色的门,甚至没人看它一眼。
运动衫男子护着断手,慢慢走到王子街,这时候顾不得要踩着缓慢自然的步伐,开始拼命往东跑,跑了两条街后停下来,对着水沟呕吐。停留了一下之后,看着手腕,喘着气,没断的手放在膝上,断掉的手放在运动衫口袋里,当成挂吊带。
李奇没戴手表,不过看到格瑞戈时心里推测,大概是七点八、九分之间。豪斯顿街以南的南北向街区都很长,从第六街消防栓的位置走过来,八、九分钟应该是差不多的时间,所以格瑞戈准时到达定位。他从西边沿着春天街走来,脚步敏捷,手插在西装外套口袋里。他在暗红色的门外人行道上停下脚步,以军事化的训练方式精准转向,走上那三级短短的阶梯。轻松简单,脚步沉稳,手伸出口袋。李奇看到金属和塑料的光线折射,格瑞戈用左手把信箱盖打开,右手把钥匙丢进去,盖子回到原位,转身走开。他向右转进西百老汇街,完全没有回头,直直往前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努力帮凯特·莱恩保住性命。
李奇的眼睛盯着红色的门,等着。他猜,只要三分钟。五百万可不是小钱,一定会有迫不急待的情绪,一旦其中一人确定格瑞戈走到安全距离,另一人就会穿过那道门。他们会认定,一个长长的街区加上一个行人穿越道就够远了。因此只要格瑞戈一到布伦街以南,马上就会有动静。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没有动静。
李奇躺着,放轻松,维持自然,完全不动声色。
四分钟,毫无动静。
李奇保持眼睛半闭,可是盯住大门不放的视线,已经把每个细节刻在脑海里。伤痕、裂口、尘土的条纹、涂鸦溢出的油漆。李奇觉得再过个五十年,他一定可以像宝丽来相机一样,把所有一切精准入镜。
六分钟,八分钟,九分钟。
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人行道上已经有各式各样的人了,但没有半个人靠近红色的门。路上车水马龙,有卡车在卸货,有酒店跟面包店开门准备做生意,许多人夹着报纸,端着咖啡,朝地铁站走去。
没有人走到门口前面。
十二分钟,十五分钟。
李奇想:他们看到我了吗?应该看到了,完全确定。连扒手都可以看到我。而且这些人不是普通扒手,他们是那种洞察一切的家伙。能够在百货公司外面撂倒一个空降特勤部队退伍军人,这些人想必会把整条街盯得一清二楚。然后李奇自问:那他们会怕吗?他自答:不会。对扒手来说,他眼里看到的就只有专业的机会。对这些家伙来讲,躺在门口的人就像垃圾桶、邮筒、消防栓,或巡行的出租车,都是街道上的装饰品,是城市的一部分。而且他是一个人,警察或FBI会大举出动,人多势众。会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四处走来走去,看起来全都鬼怪笨拙,身上还带着无线电对讲机,装在牛皮纸袋里,故意弄得看起来像酒瓶一样。
所以他们看到我了,可是不怕。
那么到底发生什么事?
十八分钟。
消防栓,李奇想着。
宝马停在消防栓前,高峰时刻即将到来,纽约警察局的拖吊车已经发动引擎,离开车库,准备上工,他们都有目标额度要达成。五百万美元,在纽约市,放在一辆违规停放的车子里,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可以抵抗这诱惑多久?
十九分钟。
二十分钟后,李奇放弃,翻身离开门口站起来。拉拉筋骨,快速往北走,然后向西沿着王子街,一路到第六大道,再向北跨过豪斯顿街,走到消防栓的人行道边。
空无一物,没有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