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诚一说道:“我等奉国王之命,千里迢迢送来国书,却不见日本有什么答复。现在空手而归,怎么向国王交代?还不如死在莽原荒草里算了。”
于是,黄允吉连连派人催促丰臣秀吉给个答书。结果别说文书,连个话儿也没有。朝鲜人绝望了,只好悻悻地赶路。
一行人到了海边,眼看就要登船离岸,这时,丰臣秀吉派人送来了答复信。哪知打开一看,丰臣秀吉的答书犹如晴天响雷,震得黄允吉等人头眼昏花,站立不稳。信中这样写道:
日本国关白秀吉,奉书朝鲜国王殿下:雁书薰读,卷叙再三。本国虽有六十六州,比年以来,诸国分离,乱国纲废世礼,而不听朝政。余不堪感激,三四年之间,伐叛臣讨逆徒,及异国远域,悉归掌握……夫人生于世也,虽历长生,古来不满百年,焉能郁郁久居此乎?不屑国家之远山河之隔,一超大明国,易吾朝风俗于四百余年,施帝朝亿万斯年者,在方寸中。贵国先归入朝,依有远虑无近忧者乎。远方小岛在海中者,后进辈者,不可作容许也。余入大明之日,将士卒望军营,则弥可以修邻盟,余愿无他,只愿佳名于三国而已矣。
这封答书并不是丰臣秀吉一时气话或威胁之语,而是他内心深度解剖之后的真实写照。尽管豪情不变,年复一年,但是人生苦短,稍纵即逝。于是,丰臣秀吉发下宏愿,屠下大明江山,在东亚三国历史上流芳万年。这就是丰臣秀吉几十年来的人生追求。丰臣秀吉以一己之力,发出了千百年来挑战东亚政治格局的最强音。
黄允吉连声大呼不好,再三乞求小西行长、宗义智、景辙玄苏等人,在关白面前百般说情,总算换来一份像样的国书。当黄允吉恨恨地踏上渡船时,想到丰臣秀吉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还有天下唯我独尊的狂傲,不禁为自己祖国的命运感到深深的忧虑。
4.山雨欲来风满楼
万历十九年(1591)三月,没等船只靠岸釜山港,黄允吉便派人快马加鞭,向国王报告说战争很快就会来临。一时间朝野哗然,人心不安。
回到王京之后,四月二十九日,李昖在仁政殿召见黄允吉等人,细问丰臣秀吉的详情。黄允吉、许筬说:“关白目光锐利得可以穿透岩石,必来侵略。”
而金诚一则认为:“黄允吉胡言乱语,惑乱人心,断无兵祸。”
当时,朝鲜闹党争闹得正凶。黄允吉是西人党,金诚一是东人党。朝中东人党支柱柳成龙等人支持金诚一的看法,西人党则竭力袒护黄允吉,两派人马吵得面红耳赤,一时热闹非凡,让李昖不知所从。
这时,陪同回来的日本人柳川调信、景辙玄苏还住王京东平馆。于是,李昖让黄允吉、金诚一等去到东平馆,大鱼大肉款待,借机问个究竟。
几杯热酒下肚,景辙玄苏果然和盘托出:“中国很早以前就禁止同日本贸易,因而关白怀愤在心,深感耻辱,准备起兵讨伐。如果朝鲜肯为日本奏请明朝皇帝,让通商道路畅通无阻,贵国必然平安无事,六十六州的百姓也免遭战祸荼毒。”
黄允吉骂说,朝鲜与日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两国贸易热络,怎可以战争相威胁?
景辙玄苏撕下和善的面纱,气势汹汹地驳斥说:“难道大人忘记了,是谁把忽必烈的大军引到日本去的?现在,日本要向朝鲜报这个大仇,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两人边喝酒,边争论,最后日本人言行莽横粗鲁,黄允吉就不敢再问下去了。
一晃到了六月,李昖又接到釜山的急报,对马岛主宗义智在釜山城外喊话:“关白准备渡海进攻大明,请朝鲜速速转告皇帝,尽快与日本重新修好,互派使者,不然战祸一起,国将不国。”
这时的朝鲜党争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每天都有人下狱、砍头、流配,王京城内一片腥风血雨。项上人头朝夕不保,谁还有心思去理会釜山城外那个嘴上没毛的对马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