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工地的指挥部比首尔的公司总部还要庞大。我是现场最基层的出纳人员,上面有经理科长,再上面有管理部长。整个工程于1966年1月7日正式动工,但进展得很不顺利。当时在韩国,连“高速公路”这个词都比较陌生,建设装备、技术人员都是捉襟见肘。美国人看到我们从国内运来的旧设备后直摇头:“你们要是能在5年内完成这个项目,我们把姓都改了。”
为了节省劳务费,我们用了很多泰国工人,但由于语言不通和管理不善,摩擦、冲突时有发生。第一年投入了工程预算的70%,但工程进度只完成了30%。颜面尽失还是次要问题,最重要的是公司面临存亡危机。
工地内部矛盾达到白热化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账簿,当时屋里还有公司雇用的两个泰国经理人员。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我身旁的泰国经理往窗外一看,急忙对我说:
“李先生,快跑吧!”
原来是从韩国来的工人在闹事。他们挥舞着军用短刀,把现场搞得一片狼藉。干部们闻风而逃,现场只剩下我一个不是暴徒的韩国人,泰国人留下的居然更多。
那些暴徒好像把我的办公室当成了最终目标,一阵大吼大叫地冲了过来。两位泰国经理只好躲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嘭”地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我一看,大约有15个人,手持刀棍,喘着粗气。突然,其中一个人猛地把短刀扎在我办公桌上。
“趁老子心情好,乖乖地把保险柜钥匙交出来。”
“不交!”
“你想死啊?”
看那架势,好像要用刀刺我的脸,我后退几步,把身体紧靠在墙上。
“不肯交钥匙?看你能撑多久!”
短刀刺向我脖子左边,我下意识地把头往右边一转,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刀又刺向右边,我赶紧把头转向左边。
一脚伸进了鬼门关,我突然想,把钥匙给他们算了。其实保险柜里只有一点零钱,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交出钥匙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把钥匙交给他们。这不是出于什么使命感,只是因为我不愿屈服的本能!
“不交钥匙也行,帮我们把保险柜打开就行!”
他们看短刀的威胁不起作用,就指着保险柜让我打开。我朝保险柜挪了两三步,然后猛地把保险柜抱在胸口。
“兄弟们,揍他!”
一阵拳打脚踢……
我感觉浑身冒火似地疼痛,但还是死死地抱住保险柜。
这时,耳畔传来警车的鸣叫声,暴徒们见势不妙,一哄而散。和警察一起冲进来的职员们看到抱着保险柜几近昏迷的我,立刻明白了事态,良久沉默不语。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首尔总部。
“李明博不惜生命保住了公司保险柜。”
……
“泰国工地保险柜事件”成了我在“现代”扎根的契机。
推土机
现代建设在越南承接的新工程弥补了在泰国的亏损,从而打下了重振旗鼓的基石;在国内,也通过京釜高速公路的建设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京釜高速公路工程被誉为“檀君以来最伟大的历史”。这一战略计划实际上是朴正熙总统“打通国家大动脉,经济才能搞活”的信念,和郑周永社长“我们当然可以”的豪言壮语一拍即合的产物。
1968年3月,当我完成泰国高速公路工程回到国内后,郑社长决定把我派往西冰库,担任现代建设重型机械事务所的管理科长。
我一下子如坠冰窟。重机所很少有正规大学出身的职员加入,只有临时工和刚从工地回来、尚无去处的人才会被安排到那里。按说,我在国外工作了3年,虽然进行的是亏损工程的收尾工作,但毕竟还算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回国后理应进入总部管理部或经理部,哪曾想到会被派到那么一个不得人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