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代集团来说,汽车与电力设备好比手心、手背,哪一个都无法割舍。现代集团对汽车产业的期望与热情是很高的,何况当时,现代汽车刚刚起步走向世界。电力设备领域也是一样。现代集团已经具备了制造原子能发电设备的能力。如果放弃这一领域,就等于放弃巨大的火力发电站与核发电站设备市场。
新军部的经济调整方案简直就像捕捉现代集团的一张阴沉的大网。但是,这一政策已经公开,留给我们的唯一选择就是作出取舍。
经过智囊团的反复研究商议,郑会长最终决定选择汽车产业,因为这个新兴产业具有无限的发展空间,虽然电力设备产业也大有可为,但其生产本身就不具有稳定性,况且即使放弃了设备生产,今后我们至少还可以参与核电厂或火力发电厂的建设工程。现在想来,郑会长的判断也依然是明智的。
内部意见统一之后,我便单枪匹马冲向了“国保委”。会谈的对象是陆军军校第17、18期出身的两位军官。他们直接让我作出选择。我说:
“在作选择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为什么要作这种选择?虽然现在看来,重、化工业似乎存在投资过剩,但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出现供不应求。如果把具有竞争力的企业都合并起来,必然会违反市场经济的第一原则——竞争,进而导致经济衰退。考虑到韩国经济的未来,我们认为这种投资调整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这个政策是经过充分论证、研究过的,我看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讨论了。你们只需要从两个当中选择一个就行。”
第一天的谈判毫无实质进展,但我能感觉到一点:“国保委”已经和现代集团的竞争对手达成了某种共识,我们成了被孤立的一方。他们一定希望我们放弃汽车、选择电力设备。不,他们或许已经内定了让现代集团选择电力设备,然后把我们往这个方向诱导。
我第三次去“国保委”的时候,会谈的军官终于摊牌了。
“你们现代集团一直侧重于重工业发展,在这个领域也有过不少投资。既然建筑是你们的主力行业,选择电力设备也就顺理成章了。”
“‘现代’选择汽车产业。”我单刀直入。
他们一下子慌了。
接下来,他们开始强行要求我们选择电力设备。我毫不含糊地说:“现代集团从始至终不赞成合并,如果合并不可避免,那我们一定选择汽车产业。”
那些军官自然不甘心,又罗列了一大堆现代集团应该选择电力设备的理由,但我丝毫没有动摇,谈判进入了僵持阶段。这时候,他们竟然把矛头指向了我个人: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江南。”
“是公寓吗?”
“不是,独门独院,不小。”
“哼,你倒是住得宽敞。而我,就住在山顶一间连自来水都没有保障的40平米的公寓里。我们在为国家担忧的时候,你们却在一边享清福,还不肯跟政府合作,这像话吗?”
我再也坐不住了。
“两位花国家经费上军校的时候,我每天早上在梨泰院拉着平板车清理垃圾,靠勤工俭学完成了学业。你们父母送你们进高中的时候,我不但要自己赚学费,还要拼命干活养活自己。大学毕业进入公司后,还要在国外工地没日没夜地工作。1974年我们国家外汇储备几近耗尽、国家经济面临崩溃的时候,是靠我们这些海外建设者辛辛苦苦挣的美金才扛了过去。两位从军校毕业后经历过战争吗?而我,每天都要在和战争一样残酷的海外市场上打拼,每天工作18个小时,每天晚上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这时,一位军官拦住我的话。
“我们也参加过战争。越南战争。”
我忍住苦笑,又接着说。
“谁说只有军人才是爱国者?我们这些企业人难道就不是爱国者吗?企业可以成为批评的对象,但无视企业作用的想法是绝对不可取的。你们住在山顶的公寓里,而我曾经在比那还要艰苦很多倍的地方生活过。作为一个大企业的社长,我住在一套大房子里有什么错吗?那套房子是公司为我方便接待外宾而盖的,如果这样也有错,难道一定要我降低自己的居住水平吗?难道这就是你们治国的目标吗?你们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们这样的军人、公务员也达到和我一样的富裕水准,这才是可取的目标。怎么可以要求一个靠诚实劳动富裕起来的人降低生活水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