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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四房共管同仁堂(14)

国宝同仁堂 作者:边东子


那是1912年年初的一天,上海黄浦江上冷风凄凄,雾锁江面。有位中年男人垂着头,无精打采地缓缓向江边走去,就在这位中年男人低头俯看滚滚的江水,似在与这个世界做最后诀别时,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一把抱住对方的腰,用北京话大声喊着:“东家唷,您可得想开了,万万不能走这步绝路!”

那位被称为“东家”的中年男子,叹口气摇摇头,拉开对方的手说:“唉,咱们这达仁堂,开一号黑一号,这算是怎么回事?这钱可都是我们兄弟凑的,这么下去,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东家,您可得想开了,祖上开店的时候,不是也几起几落吗?”那人好一阵苦苦相劝,“东家”才如噩梦方醒,说道:“您说的话有理!刚才我还真是想自沉来着,可是这会儿不想了。看到这大江东去还得拐几个弯儿呢,我就想开了,创一份基业哪能那么容易呢?”

这位差点儿寻短见的就是乐达仁。那位劝阻他的人,是跟他到上海来开办达仁堂的总管陈子明。乐达仁为什么差点儿走绝路呢?原来他的创业并不顺利。1912年,他在离同仁堂不远的杨梅竹斜街(大栅栏55号)开了一家达仁堂,但是他知道,守着同仁堂开药铺是不会有前途的。看到老乐家的心志涣散已经无可挽回,他就带了祖上积攒的和兄弟们积资的五千两银子,在上海抛球场附近开设了一家达仁堂药店。谁知开张仪式办得红红火火,可就是没有生意。开业第一天,有人拿来药方请伙计抓药,可是伙计怎么也看不明白药方。伙计是乐达仁从北京同仁堂带来的,干了多年的卖药,怎么会连药方都看不明白呢?原来,同是中医,北方和南方却有许多不同,他们说的病名有不同,症名有不同,甚至连药方上写的字都不一样。南方的中医在写方时,惯用一种特殊的简体字,北方的医生和药铺是看不懂的。偏偏伙计又是来自于“供奉御药”的同仁堂,自认为从来没有他看不明白的药方和病名,因此,只认为是对方糊涂,或是遇到了骗子,根本想不到是北方和南方的医药文化有差别,便将药方退还了事,不但引得顾客非常不满,自己更赚不着钱。一天下来,新开张的上海达仁堂药店只卖了六毛钱的药。

直到出了这样一件事,这种情况才有了改观。有一天,有一位病人拿了药方到抛球场京都达仁堂去配药,伙计说药方写得不明白,不给配药,病家只好请写方的陈存仁先生来对质。双方争执得正凶,乐笃周带着笑容由里面走出来了,他对陈存仁很客气,陈存仁先生的气也因此消了不少,在乐笃周的请求下,陈存仁先生把“钱”、“两’、“钱半”、“两半”等南方医生惯写的简笔字,写了一张示范清单交给了乐笃周,乐笃周感慨地说:“怪不得我们配方的生意寥寥无几,今后要把这些简笔字完全学习明白。”

正因为此事,乐笃周将“乐家老铺”的四字拓本送给了陈存仁,以示感谢,并且告诉陈先生,这四个字是严嵩的“墨宝”。只是没有说他有什么依据。

这里有一个疑问,乐笃周是大房的人,上海达仁堂是四房乐达仁所开,陈存仁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乐笃周?从上下文看,陈存仁先生并没有搞错地点,上海达仁堂确实开在抛球场。那么会不会是陈存仁先生误把乐达仁记成了乐笃周?应当也不会。因为此后他们还有一段深入的交往,陈存仁先生不致弄错。其实,乐松生在自己的回忆录《北京同仁堂的回顾与展望》中说的一段话,似可释开这团疑云。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各房在勾心斗角中又互相拉拢。大房和四房比较接近,因为大房的叔伯们曾留学法国,四房的先伯乐达仁和先父乐达义又曾留学英国和德国,他们在接受资本主义社会新事物方面比较谈得拢,但在利害冲突的时候,彼此斗争得也就更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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