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月(2)

北平日记 作者:董毅


11月3日星期五晴

昨夜费了半天劲,背下了十五首的词,今早幸而叫了我背,可是只背了一首,太少。下礼拜五要写作,这可不灵通,上午三小时空堂。因为要看《玉函山房辑佚书》,所以也没有回家。看了两小时“以文会友”栏,中有女校的贴了几篇,以张秀亚最为出色,而先生之批亦未免太捧得厉害了。中午饭资又是四毛大洋出去了,真没办法,大胃的人吃饭,还真是不敢放开量吃。饭后阳光很好,在大操场散步于阳光下的很多,我却寻了一个桌子上坐着看《酒场》,看了半天,始终提不起我对这本书的兴趣来,虽是世界大文豪法国大作家左拉的名著,也许是译本,不合中国人的风俗口味的关系吧!里边有许多句子的构造和语气都有点别扭似的。大马明年夏天毕业了,现在很忙,每天中午一点,就去做试验了。据大马说以后只两门功课很清闲,可是始终看不见也不知他老上何处去?也不在屋待着。明天是什么化学系的联欢大会,又联络女校,不知又怀的什么花招,恐怕日子长了终究男女校会产生点比较密切的关系。后面新盖的大楼据说下礼拜即可上课。英文宋走后换一外国人何神父,上课钟点与礼拜一校长课冲突,有人改选,教育系的可是礼拜二下午第三时才有呢,讨厌。午后《新文艺》要作发一份独幕短剧《父归》,日人菊池宽作,内容相当沉痛,含有多数问题,如教育问题、社会问题、恋爱问题、父子责任问题、家庭关系问题、婚姻问题、权利义务问题等(田汉译)。甚是感动人。同学周君理良,英文不坏、喜欢绘画,对于画学颇有见识,亦深嗜不懈,将来必有成就之日,与予同坐听伦理课,论及绘画原理、方法,娓娓不倦令人可喜,惜我无此天才,否则定当一试也。课后五时许归来,冬日昼短已近黄昏,而四弟尚未归,五弟亦荒嬉,心甚忧然。此二弟不知读书,百端劝解不听,殊令人气愤不已。晚饭后,训导半晌再观后效如何?

11月4日星期六晴

近来几天,早上和晚上骑车跑来跑去,都弄得微微的一身汗,觉得有点热,只是穿了一个夹袍和绒的上衣而已,中午不阴天太阳照着更暖和,到了晚上又凉起来了,我真不喜欢冷天气,还是热一点的好。上完第二小时,中间空一堂,到图书馆去看《玉函山房辑佚书》引用书目,得费许多时间去看。不,去翻去抄!这是有点无聊,可是校长偏要你做吗?没有法子,谁叫我选了他的课呢?英文先生换了一个外国人,何神父,很年轻,只三十左右吧!活泼得很,处处有点犯机器似的多动症,神得很,会一个个的叫你读一个字的音,面部、身上、手上,一切都极善于表情,说的话太快,听不大明白,好似看活皮影一般,同学大半摇头,讲书只是说些不易懂的单字就算过去了,没有法子。我只好转系听讲了,下礼拜到教育系去受课吧!午饭后正在洗脸,突然斌来了,穿着一件有点红里发紫的毛衣,还我一本书,我正想去看她呢,她反先来找我来了,谈笑一阵子,至二时许她走了,我想待会再过去,所以也未去她家,搬了一个椅子在院子看报,还没有到十分钟,突然多日未来的慧来了,说“三姊叫你过去,并且带上那本《娜娜》”,我听了很奇怪,我连日几乎有一星期没有过去了,懒得过去的原因是因为斌常不在家,去了多没有意思,忽然叫我过去,不知又是什么事情,我拿书过去。可是慧却去力家了,我到她家一看,只有她一人在家,刘妈出去买东西,大概是害怕或是寂寞,令我去和她作伴,这时想到用得着我了?只是我俩人畅快地谈笑着,这个那个的胡聊一气,她那有一本《中国的文艺》,据她说是人家送她的,上边倒是有个赠阅的印,实在不?另是一个问题,因为她时常以我是个大活傻瓜似的取笑我,骗我!我当真是个大呆子吗?但是多么坚强的男子,在他陷入了爱的氛围中时,常是显得软弱似的,那么言听计从似的,她就时时以我这个弱点来向我大开玩笑。她今天又和我大谈其在京华时和男生等胡闹的事情,什么抢糖吃,抢袜子等等,被人倒锁在屋中等等,我嘴上不便扫她高兴,可是心中却大皱眉头,终于忍不住了,说,这未免太不像话,令男人们看不起,太差劲,朋友的好坏,是真有莫大的关系。她又时常提起李铮来,李铮是一个京华音乐系的男生,还漂亮活泼,他妹妹在中央广播电台做什么事也不大明白,总之是关于音乐方面的,李铮由他妹妹处学会了拉很少人会的一种叫乐钜的乐器,又提了许多别的人。不知是我小气,还是一种无聊的醋意,一听到她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我就从心里不自在起来。后来她母回来了,又出去一趟回来,斌等和我大谈起夔来。夔这人我从前不大明了他的人是怎么回事,后来在一学校了,由于自己的时常接近,和同学们的批评,才知道他的为人。他的较差的品格,同学们大多都看不起他,有时令人笑话,看不起的小气和少见多怪。据斌母说,他时常打听我,问我做什么?他那嘴是真糟极了,满处为人造谣,传云他的哥哥也满处造谣,专一打听别人的事,无事生非,时常说我有钱,我有钱否凭他一说就确定证实了!无聊,去年冬有一阵子给斌造谣,现在又有点向我的趋势,并且他和他母亲似乎只希望别人比他们坏,不能比他们好。好的,不是去逢迎拍马屁,就是造谣破坏,嫉妒心大得很,怪人,斌及其母都恨透了他,老实讲起来,夔这个人人头差劲,少理为上。黑了,六点钟回来用晚饭,才吃过不久,斌及其母就来了,我则仍在我屋中看报,她们在里边谈天,过了一刻。斌走出来和我谈了一刻,洗了脚,光着腿,她就过来了,也不怕冷,一会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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