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的儿子读书难
大地上原本没有路,路是一个个脚印出来的。
有的人,童年幸运,在不多的愁苦中,找到了路,一步步稳当地走下来:入小学、上中学、进大学,扶摇直上;有的人,从步入人生,就踏上了崎岖、坎坷的小道。
徐向前,生在一个穷秀才家里,10岁才得入私塾,后来才转入学堂。
他的父亲一不会种地,二不会经商,以教书养家。
这一年,老秀才的私塾闭馆了,家境不好,很难供两个孩子读书了。
老秀才认定,徐向前不如他哥哥受谦有出息,决定要他休学,省下些钱专供受谦一个人读书。
徐向前从小就不爱说笑。
他有幸在“洋学堂”读书三年,笑脸多了,一休学,像掉进一口枯井里。
抬头看看天,天只有碗口那样大了。
他整日苦着脸,每天闷闷不乐。
家庭经济情况越来越不好,15岁的他,开始顶起了成年人的劳作。
拾粪、砍柴、编箩头、背炭是他读不完的“书”。
春天播种、挖野菜;秋天抢收高粱、玉米过后,又整天在地里刨高粱茬。
两只手磨起血泡,瘦小的身子骨,更加瘦弱。
他非常羡慕别的学生,更想像哥哥那样在沱阳学校“洋学堂”唱歌、学英语、学算术。
他每次到东冶镇,经过沱阳学校门口,心窝里那把无形的刀子都在绞动。
他恨这世道,为什么别人能读书,他却被拒之校外!
他恼恨父亲偏爱哥哥,为什么只认定哥哥“有出息”,不想他也会“出息”!
路又在哪里呢?他想快快长大,奔太原去,当兵、进大工厂做工。
听人说,滹沱河对岸河边村的阎锡山,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成了山西的督军,回家来跟着许多护兵、马弁;又听本村那个在军官学校学习的人说,要想考取军官学校,得“洋学堂”毕业的。
失学的孩子,想到这些心里就凉。
在他的面前,没有路,是黑茫茫一片。
年迈的父亲和母亲,也都为儿子的前程操心。
老秀才原先最理想的是,儿子读书上进,写笔好字,出手好文章,如今即便废除了科举制度,中不了“秀才”、“举人”之类的功名,有了学问,也可以教书去,那可是个终生不要“面对黄土背向天”的文人。
母亲的愿望:儿子读书不成,去学个木匠。
她看见做木匠的“一把斧头吃四乡”,只是担心这孩子身体不壮实,瘦刮刮的,学木匠要抡斧头、拉大锯,妈妈舍不得孩子吃大苦,也怕他不愿意。
一年365天,这一天天熬着,对老人来说是很快的,对还是孩子的徐向前来说,真是难熬啊!
他每天早起去拾粪,吃罢早饭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父亲留下的那些旧书,翻来翻去,书皮都碎了。
他从河边割回来一捆小树条,先是把坏了的筐头修补一番,后来索性自己动手,编织新筐头。
编织头一个不怎么好看,又重新编织第二个、第三个。
父亲对儿子此举不以为然,淡淡一笑,他认为读书人不该干这些;母亲却惊喜得很,拿起他编的条条筐,左看右看,笑着说:“和买的一样!”
妹妹看见哥哥编成的筐,这个夸他手巧,那个说可以拿到东冶镇上卖呢。
哥哥受谦从学校回家,听说弟弟会编筐,看都不看一眼,他认为书香门第的孩子,学做这些粗人才做的活,是没出息。
徐向前不管哥哥怎么说,他每天还是去河边割树条,编筐头。
谁也记不清,他编了多少个。
一个春天,院里大大小小的筐头,都换成了新的。
父亲看儿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为他另谋一条道路。
这天向他说:“银存啊,我托人替你找了个学徒的地方,愿意去不?”
徐向前问:“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