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泰安小客栈,徐向前心慌意乱。
悔不该外出,万一暴露出去,怎么好呢?从此他格外小心,再不出房门。
一本看破了皮的书和几张报纸,伴随着他熬过白天、黑夜。
一天夜晚来了位“交通”,把徐向前带走了。
说是省委的指示,叫他去训练工人赤卫队。
军人有了用武之地,徐向前高兴极了。
他这些年舞刀弄枪,爱上了领兵打仗这一行。
他从自己的经历中也体验到,中国革命,空喊不行,游行示威不成,写文章讲道理也不成。
最好的办法,是武装起来。
蒋介石所以敢那么凶,就是他有军队。
徐向前听说让他去训练工人赤卫队,想想赤卫队员肯定是不少,但不知集结在何处?摸着黑,一路行走,好不容易,才找到珠江边一户人家。
低矮的小房,使身材高瘦的徐向前进门都得躬身低头。
这哪有什么工人赤卫队,迎接他的是位抱着娃儿的老太太。
她纯而又纯的广东方言,使徐向前这个在广州生活过两年多的人,几乎听不懂几句。
他借着暗淡的灯光,看见这小屋里满是秤杆,明白了,这家是做秤的手工业工人。
“广州的工人阶级,经受过省港大罢工和轰轰烈烈大革命运动的锻炼,觉悟高,基础好。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职工会和工人纠察队组织,在支援两次东征、广州平叛和北伐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李济琛发动‘四?一五’反革命政变后,职工会和纠察队转入秘密状态,先是自立名称,分散活动,后来统一改称工人赤卫队。
工人赤卫队是我党领导和掌握的一支重要力量。
为准备起义,中共广东省委将全市的赤卫队按地区编为联队,分区进行军事训练。”
来到这家做秤的工人小屋,徐向前开始了对第六联队的军事训练。
说起来让这位从上海来的指挥官闷气,他的联队,名义上是下设几个大队,大队下又有中队,中队下又有许多小队,大约三百多人,其实一个人都看不见。
他们分散在大大小小的工厂和作坊中,有的是五金厂工人,有的当海员,有的当店员、印刷工、面粉工、火柴工、铁路工,还有拉洋车的、制蒲团的、做秤的、缝衣的。
最先来和徐向前接头的人,是位叫阿陈的同志。
他自我介绍,是第六联队的党代表。
“听说你来广州好多天了,”阿陈高兴地向徐向前笑着,“我们正盼着你哩。
你来就有办法哩。”
徐向前说:“我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话不懂呀!”
阿陈说:“莫客气,听说你是黄埔呀!”
说着跷起拇指,那得意的微笑,对黄埔军校出身的人,表现出诚挚的敬意。
看来这位党代表对徐向前到来,十分欢迎。
他说一口中听的普通话,自我介绍了一番,接下去就说起工人赤卫队第六联队的组织状况、人员情况。
最后,两个人一块商定了一个军事训练计划。
白天,徐向前在屋里看看书报,自己起火做做饭吃。
他从小虽然跟母亲学过家务事,可是从没做过饭,他只会熬稀饭,吃咸菜。
房东老太太瞧见这“北方佬”饭不是饭,菜不是菜,向他比比画画说着什么。
徐向前似懂非懂,意思听得出,老太太嫌他饭菜单调,要帮助他做饭菜,或者请他过去一块吃饭。
徐向前摆摆手,意思是他这伙食挺好。
晚上,党代表阿陈和赤卫队的骨干分子,三三两两来参加军事训练了。
十几个人,挤在一堆,听徐向前讲军事课。
他讲的内容,从一般的军人常识到轻武器性能。
没有教科书、没有黑板,没有一件武装,惟一能帮助他讲解的,是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