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倒在地下的牛奶而哭泣,那是徒然的!”
可是,经国手中的那一罐蓝花牌牛奶,的确已经倒在泥堆里了。有一位,曾经成为他最亲信的朋友(他并不是留俄的同学),他在上海留下来了。他是到过东北的,他下了决心到北京去进革命大学,就和我们恳切地谈了好几回。
他说:“经国爱用权术,那是蒋先生鼓励他的。你总该知道在赣南最后那一年,故意弄成那么不可测的样子,我们看来是可笑的。他开始那么接近民众,所以成功了,后来,不只是脱离了民众,连干部也脱离了,所以失败了。”
我当时问他:“你是不是为了这样,才留在上海的?”
他说:“我从关外回来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可为了。”
所以,他到南京也不曾去看过经国。他接着就说到关外去的情形,他说:“每个到关外去的人,都是有背景的,都是有企图的,因此,暗斗得很利害。我们这些找着他的关系的人都是不利的。他虽说回来了,他布下的那几位干部,也是成为共同嫉视的目标。留俄同学也是有野心的,他们原以为关外是他们的用武之地。大概长春第一次失陷,那几位被俘的主角,在佳木斯、哈尔滨住了一些日子,看法就有些不同了。”
我问他:“照你看来,这样土崩瓦解的局势,还有挽救的希望没有?”(某君决意北行时,广州尚未解放。)
他摇摇头,他说:“我一回到了南京,看了许多人,其中包括CC的主角,都没有信心;我知道这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说:“蒋先生会这样迟迟疑疑,没有决断,那才是怪事!到底年纪大了,连从敌人手中脱出来的法子都想不出来,你说怪不怪!每一仗,总是把主力被共方包围歼灭,束手无策,你说怪不怪!”
接着,他又谈到经国的事。
他说:“经国这人,我对他的性格的了解不如你。你说他假装大量,其实非常偏狭,有时报复得没有道理。你说他极端理智与极端情感,钟摆式摆动,这都很对。到了最近,我才知道他这喜怒无常的性情,和他主管的这一份的任务有关,他已经变成神经过敏的人!这都是蒋先生害了他的!”
这位朋友,最后说了一些非常感慨的话。
他说:“中国这个政治染缸太容易把一个人毁掉!经国真不幸,他是蒋先生的儿子,否则也何至如此呢?”
我笑道:“否则的话,也难说得吧!国民党幸而有蒋先生,才抓到了政权;却又不幸有了蒋先生,把孙中山的路线切断了!否则,我们也何至于吃这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