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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我的天堂电影院——顾长卫、吴靖02

我的天堂电影院 作者:百老汇电影中心


那时候,工人文化宫在西安算是最大的吗?

工人文化宫在西安铁路局里,是铁路局机关的。小时候觉得挺大的,现在感觉其实也不大,但是它倒是有图书馆、游泳池、剧场……什么都有。单位系统里每年都有演出、各种展览、运动会、球赛……夏天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也管游泳池,在游泳池门口售票,然后打扫游泳池。

剧场是有上下两层的那种么?

不是,是一个标准的剧场,容纳差不多1000 多人。椅子是九合板的,座椅能够翻起来、放下去的那种,电影一散场,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那时候,你也手绘海报?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张?潘冬子,《闪闪的红星》里面的潘冬子。那时候还“批林批孔”嘛,总有运动,我们总做展览,技术革新展览(涂标语),反正全是那个年代的那些事儿。

那个时候最受大家欢迎的,或者是你印象特别深刻的电影是什么?

我觉得像《创业》、《闪闪的红星》都是那个时候比较受欢迎的影片。1971 年,中美、中日开始乒乓球赛。那段时间中国总是“乒乓外交”,于是代表团拍的大型彩色纪录片也在电影院里放映。纪录片里好像有一首歌《小小银球传友谊》,传达了特别美好的情感,特别深情,这首歌被大家手抄传诵……那会儿还有部纪录片《铜墙铁壁的永灵》,讲述越南人民抗击美国侵略者的故事,是北越拍的纪录片。还有罗马尼亚的《沸腾的生活》,前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那时候放映正片(故事片)之前,有时候会加映纪录片,或者新闻简报,通常至少放映三个新闻简报,每个10 分钟。大家都看得很高兴。那时候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方式,谁家要是有黑白电视机,每天他们家都能坐一二十人。当时,电影院的票价好像是黑白片一毛或一毛五分钱一张票,彩色宽银幕大概是两毛钱一张票……那时候还有站票,站票是三分钱、五分钱。那会儿电影院能抽烟,连公共汽车上也能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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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 年是特殊的一年,那一年中有三位重要国家领导人相继去世。2月份周恩来总理去世时,全国各地都以不同形式进行悼念,顾长卫所在的剧场也不例外,被布置成悼念活动会场,大家都往那儿送花圈。当时有一名放映员,把家安在电影院里,孩子在家里放炮仗,结果烧着了:“整个剧场、舞台都烧了,满天的黑烟,西安市所有的消防车恨不得全集中在那儿。”

这一年,顾长卫高中毕业。

你在剧场里当了几年义工,才知道有电影学院,然后萌发了去报考电影学院的想法?

1976 年,我高中毕业。1977 年,大学恢复考试。第一年我还试着考美院,画油画,差一点就考上了。当时报考了西安美院油画系,只收12 个人,我的考试成绩可能排在第15 名,总之没被录取。刚考完,电影学院78级马上开始招生(电影学院的77 级没有招生)。当时只是想考。在贴招生海报简章的地方,看到有电影学院的招生信息,就很好奇。做义工的时候,也会拆电影院聚光灯,用凸透镜做放大机,也会洗照片……当时觉得有可能考上摄影系。后来,就一直碰运气。摄影系要考画画、影片分析、影评……这些恰恰在做义工的那几年都有所积累,也是偶然的运气、机会。

考影评时,评论的是什么影片?你还记得吗?

一部叫《水手长的故事》(1963)的黑白电影,好像是“文革”前拍的。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考试结果还没出来,有一天,我去西安工艺美术厂找工作,结果没被录用。回家的路上,还遇到暴雨,感觉就更不好了。狼狈地回到家,看到院子里两棵桃树被风雨折断,青桃子撒了一地……正是吃饭的时间,父母拿出一个信封,信封右下角是“北京电影学院”。我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实在太难了。我平时一顿可以吃三个馒头,但这时才吃了半个,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回想1970 年代,当时对电影的态度与现在有什么不同?

我觉得那时候的热情更高。那时候你的选择更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可以做。

1978 年与顾长卫同年考上北京电影院摄影系的还有张艺谋、吕乐、赵非。那时候电影学院在北京郊区一个叫沙河的地方,除了上课外,每周两辆大教学车拉着全校100 多个学生穿梭于电影资料馆、中职礼堂等地打游击看内参片:“每天到处看电影,这边饭还没吃完,那边班车就要发车了。一个系的学生,两辆大校车拉到城里。因为不可能都坐着,那时候坐公共汽车,大部分人都是站着的,所以连坐带站地去看电影。一般看电影都会连看两部,从早期好莱坞影片到当年的新片,新片都是过路片。那种情景就是:一部从法国发到法国大使馆的法国影片,会在电影资料馆过一下,大家都复制一个拷贝,顺道可以看。这种影片都没有翻译,都是老师现场同声翻译,我印象中周传基老师的同声翻译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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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年以后,顾长卫导演重游年轻时的乐土——西安铁路局工人文化宫,但已面目全非。1950 年代老青砖的苏式建筑现在贴上了瓷砖,文化宫不再放映电影,被改造成一家夜店。

你怎么看待中国现在的飞速发展?

中国迅速地成长,其实特别吸引人。到处都是城乡结合部,也许你会觉得城乡结合部很乱,到处都在毁,到处都在拆,但是到处都在建,也挺刺激的。到处都在重新洗牌,有个很好的名称——城市化建设,但是地也不种了,荒废几十年,人也什么都不干了。话说回来,总之它还是让你觉得,一个新的时代正在从废墟,从拆迁中成长着站起来。而城乡结合部,或者再往农村郊外一点,城里人往那儿跑,你很难分清谁是城里人谁是农村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看起来很乱,但是,它也许很快就变得……看起来还挺有姿色的,看起来挺美艳的,看起来挺茁壮的。

电影市场也是这样吗?

电影市场也是这样。就像是第一桶金,开天辟地一样;就是江湖,是一个让人挺欣喜、挺好的地方……如果你总是那么有秩序,什么都管得死死的、掐得死死的,基本上也没什么发展了,也许发展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最喜欢的导演是谁?

我这个人可能属于那种比较花心的,没有特别固执地喜欢某一位导演。

最近看过的比较喜欢的电影有哪些?

我刚从香港亚洲电影大奖回来,特别有意思。当时我一看入围名单,子怡和郭富城颁奖给最佳导演,都是他(李沧东)。很有缘。《诗》本来是一个青少年犯罪题材,他能从一个老人的视角去看……还有一部叫《永生羊》的影片,刚看过,也觉得不错。

《永生羊》曾在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放映。

我觉得挺好的,里面有一种生命轮回的思考,还有情绪,拍得很认真。我和雯丽都觉得挺好的。

你怎么评价自己的这部新片呢?

这部新片呀,我觉得还是留给别人说吧。另外我觉得自己评价自己也不好。因为你总自己说“我挺好的,或者我不好”,总这样重复告诉自己也会产生心理暗示。或者总是觉得拍一部有质量的电影。总拍有质量的电影有什么意思?或者你总拍特能卖座的,也没意思……我觉得不要对自己过多地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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