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帝王谷,1922年11月。有两个人在盖着死去已久的法老印的门口停了下来。1917-1922年,经过了漫长的6年,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霍华德·卡特(HowardCarter)悄悄地在这古代的灰泥上凿开了一个洞。一股热气顿时从洞中涌出,直扑向卡特的脸。借助射向洞中的手电筒发出的光,卡特向坟墓望去。金制品涌到他的眼前,卡特被所见的景象惊呆了。
卡尔纳冯伯爵(LordCarnarvon)迫不及待地来到呆若木鸡的卡特身后。
“能看见什么吗?”他问道。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
“是的,妙极了。”卡特转身离开门口,边往回走边低声说道。
两人很快便打通那扇门。带着对眼前这片神奇景象的震惊,卡特和卡尔纳冯伯爵穿过了图坦卡蒙法老墓的前室。他们的手指拂过金色的墓床,赞叹着有着华丽镶嵌物的棺身,检视了堆在墙角的法老的战车。到处都是金子——在木雕像上,在王冠和宝箱上,在珠宝首饰上,甚至在给小孩子坐的凳子上。很快,图坦卡蒙就以“黄金法老”而为人所知,而考古学也被看做一门关于被埋葬的宝藏和皇室墓穴的事业。从此,图坦卡蒙之墓便成为考古学刺激和传奇的象征。
自远古以来,人类就对自身的起源,对他们所生存的这个神秘而又不时充满威胁的世界怀有一股强烈的好奇。他们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而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将在他们死后继续生活下去。但是,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谁创造了这些大同小异的山川、田野、植物和动物?谁缔造了海洋、海岸、激流和深湖?最重要的是,陆地上的第一个男人和女人是如何定居下来的?谁创造了他们?又是如何创造了他们?每一个社会都有自己的创世神话。然而,考古学和体质人类学以持续250万年的人类进化和文化发展的错综复杂的历史,取代了传说。本章我们将了解考古学家是如何研究和解释人类史前史的。
1.1“天地之初”
在那场天火将世界毁灭之后,奇人印坎楚(Icanchu)在离开前曾踏遍整个荒原去寻找那片“初地”(FirstPlace)。故乡已经面目全非,然而,印坎楚的食指却自然而然地指认出了那块土地。在那里,他找到一段被烧焦的树墩,遂以之为鼓。就这样,印坎楚带着他的鼓开始了辗转流浪,伴着伤心的鼓声,口中永远吟唱……新的一天,黎明破晓之时,一株鲜嫩的绿苗竟从鼓中涌出,并很快长成了参天的初生之树(FirstbornTree)……从它的枝叶中诞生了各种生命,遂在新的世界里繁衍扩散开去……(Sullivan,1988,p.92)
西方人总是视过去为理所当然,接受人类进化是一个延续上千年甚至数万年的进程。科学为我们了解古代提供了一个漫长的视野。相反,南美洲的马塔科印第安人(MatacoIndinas)讲述的印坎楚之鼓的故事则是一个典型的关于天火的起源神话。所有这类传说中都有这样一个起源(primordium),其中会有一个神话人物(就像引文中的印坎楚)创造世界上相似的动植物和景观,以及人类。印坎楚和他在全世界无数人类文化中的“同仁”一起,在最初的一片混沌中创造出了秩序,如同上帝在《创世记》(Geneisis)第1章中所做的那样。
神话及其相关仪式和宗教遗存的功能在于为一个社会的全部象征生活提供一个语境,这种象征生活恰是人类存在的基石。最早的人类建造了一种神圣秩序,人类生活遂从中一代一代延续下去。这种奠基于传说和神话的历史本身就是一种象征性存在。创世神话讲述了诸神与恶魔的结盟,见证了人们从连接宇宙各层空间的神树上爬下来后,出现在地球上的洞穴中。它们在人类与其他生命形式如动物、植物和天人(celestialbeings)之间,创造了一种无法分离的象征性关联。
自从人类第一次掌握了创造性思维和推理能力以来,这个栩栩如生的永存的象征世界便影响了人类生活的进程。冰期晚期的欧洲克鲁马努人(theCroMagnon)在3万多年前的洞穴壁画中描绘了神兽和他们的象征主义生活(见第4章)。他们在地表以下很深的暗室里将黏土塑成了野牛的形状(图1-1)。当萨满(shamans,部落里拥有沟通超自然世界能力的人)在举行声势浩大的仪式时,这些雕塑会在火光中摇曳。宇宙和居住于其中的诸神们所具备的神秘能量具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以至玛雅等中美洲文明为了纪念他们神话中的宇宙,会以象征手法建造一个又一个仪式中心(见第12、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