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公元前3100年西亚城市化和文明社会(国家组织型社会)的起源,以及在下一个千年里世界其他地区相似的复杂社会的发展。这些重要发展为我们谈论史前故事构建了一个广阔的框架。这一框架的核心在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即历史上生物和文化发展的背景。(关于考古学研究流程,见图1-3给出的简略小结。)
1.5循环和线性时间
所有的人类社会都对过去怀有兴趣。过去一直都存在于他们的生活当中,阴魂不散,令人迷惑,惹人遐思,有时又会为现在和未来提供潜在的教训。过去之所以重要,是因为社会生活是在时间中展开,同时被嵌入文化期许和价值的框架之中的。在北极的极寒地带,因纽特人始终保持着他们传统的态度、技能和应对某些地球上最严酷环境的机制,其途径就是将过去的教训与现在相结合。在许多社会中,祖先就是土地的捍卫者,象征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于古代社会,西方人有着强烈的科学意义上的兴趣,部分是出于天生的好奇心,但也出于一种对历史认同的需要。试图为早先的时光保存一份精确记录有许多原因,任何人——尤其是考古学家——都不应该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在这种兴趣中享有独一无二的特权。
或许,我们在对过去感兴趣这一点上是一致的,但我们思考和运用过去的方式却是不同的,就像我们对时间有不同的认识一样。
尽管考古学的确是西方科学中研究历史上的文化变革的不二途径,但那并不意味着考古学家在对过去的解释上享有毋庸置疑的权威。许多社会都将历史视为一种重要的文化商品,但其方式与考古学家的视角有着本质的不同。古代知识的传播掌握在那些备受尊敬的长辈手中,他们孜孜不倦地口耳相传以保存传统。这些传统极其重要,并被严格地遵守着,因为它们定义并保存了一个群体代代相传的认同。过去不存在于科学中,而是体现在家庭里、社区里、族群中以及领地中。例如,在澳大利亚北领地(NorthernTerritory)的雍古族原住民(YolnguAborigines)中,只有最古老家族的成员才能掌握最重要的历史知识。就像澳大利亚原住民和美洲印第安人所指出的那样,西方科学和其他社会在对过去的视野上存在着一种根本性的对立。过去,这种对立性是以线性时间(lineartime)这一概念为中心的。
西方人认为,人类经验是沿着一条笔直(虽然时有分叉)的时间高速路而前行的。19世纪德国伟大的政治家奥托·冯·俾斯麦(OttovonBismarck)称之为“时间的溪流”,其中所有的人类社会都曾风光一时。我们都有一种清晰的线性历史意识,它穿越5000年有记载的历史,一直回溯到早期的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古埃及文明开始于公元前3100年;罗马建成于公元前753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于1492年10月12日登陆巴哈马群岛;《独立宣言》诞生于1776年7月4日。这些都是编年史上的重要坐标,在我们繁衍生息时,这种编年史不动声色地将每一天、每个月和每一年持续展开。
一种开放的线性历史不是将古代概念化的唯一方式。许多非西方社会——不论现代还是古代——认为时间基本上是一种循环现象,有时也呈现为线性与循环相结合的形式。循环观来自季节的转换和天体的流变,来自采集者和村落农民与他们的自然环境之间的密切关系。它还立足于人类生命的永恒真理:受孕与生育、生命、成长和死亡。种植和收获,狩猎季的轮回,大马哈鱼季节性的产卵,野生食物的成熟……永无止境的季节重复以一种非凡的方式支配着人类的生存。古代玛雅人将世俗历和宗教历结合起来,发明了详尽复杂的循环历,用来记录季节的流逝并规范宗教仪式(见第12章)。
然而,我们不应假设持有循环时间观的社会就没有线性编年史。著名的玛雅长历法(LongCount)①就是一种线性编年史,并且是玛雅统治者和宇宙之间紧密关系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古代埃及人也曾为便于管理而发展出一种线性编年史,但是总的来说,那些社会只有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才会采用。举例来说,西方社会使用线性时间是为了规范祈祷次数,控制工作日,以及协调航线日程安排。虽然很难一概而论,但是拥有中央集权型政体的社会倾向于将首领或国王的统治作为线性时间架构中的标志。举例来说,西非贝宁(Benin)统治者的历史就显示了时间概念的巨大转变。公元14世纪以前,贝宁的历史基本上是神话学的,编年记录模糊,国王的数量变化不一。但是,随着约鲁巴(Yoruba)王朝的建立,每一位奥巴(oba,即国王)的统治时间和事件都附以精确的年代而被详细地记载下来,一直延续至现代(见图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