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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霜记得,大卫比她早到MGS公司大半年。大卫比她运气好,一工作就独当一面,没有给谁当过跟班。而何霜躬着身子给托尼打了好些日子的杂才挣扎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她那时候真羡慕大卫,美国最好的商学院毕业,实习就在MGS公司,然后幸运地留下来当上了分析师,一点弯路都没有走过。还有,在语言上没有谁敢和大卫叫劲。MGS公司的全球性金融背景,注定了它对语言人才的垂青——能进MGS公司的,除了要有顶尖商学院的文凭,还必须会两种语言。
何霜在读大学的时候修过两个学期的日语,所以在公司面试的时候,她便大着胆子说自己除了英语和中文,还会一些日语的基本会话。那时是托尼面试的何霜,他听说何霜还能说日语,便把大卫喊了进来。还好,大卫没有为难何霜,只是用简单的日语问候了几句,何霜虚惊一场,算是轻松过关。何霜进了公司,心里着实感激了一番大卫。如果大卫存心刁难,恐怕何霜也进不了MGS的大门。
有语言能力的人并不代表就有与人相处的能力。何霜完全能理解大卫在中国遇到的尴尬和慌乱。她在回上海前,知道上面派大卫去了日本,但愿大卫在日本能够走得顺畅,多带几笔单子回公司。
何霜在上海期间,随时都跟亨特保持着联系,一般情况电话告之,具体过程会通过电子邮件详细汇报。亨特非常满意何霜的进程,连续几次在电话和电邮里赞扬她:“你做了一件很伟大的工作。”他希望何霜继续留在上海,跟黄海集团保持进一步接触,今后肯定还有更好更大的合作前景。亨特的一番英明指导令何霜求之不得,其实她早就想多呆几天,抽空享受一下和亲友团聚的喜悦。
时间久了,彼此熟了,说话也就随意了。有一天吃过饭,林聪无意间问起何霜:“你在上海的这些日子,怎么没听你提起你的父母和家人?”何霜听了,身子一阵发凉,她低了低头,只好撒谎说:“我跟父母早见过面了,他们知道我公事忙,等忙完了再聚也不迟。”林聪听了笑道:“你父母还真是,好多年没见的女儿就在身边了也不跑来见见。要是我,我父母肯定天天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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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霜还是很佩服林聪的。林聪是个孝顺孩子,只要公务不是忙得起火,他每周都会开车回老家陪他的父母。很纯朴、很简单的陪,陪爸爸聊聊天,陪妈妈洗洗碗,而且每次都觉得时间太短。林聪是有老婆的人,但他对老婆很淡漠,何霜能感觉得出来。因为何霜知道林聪的老家在苏北的一个小城,父母都是水厂的退休工人,父亲喜欢下象棋,母亲喜欢听戏,但她却不知道林聪的老婆是干什么的,林聪只淡淡地说过一句:“我们是大学同学。”何霜还知道林聪有二奶,好几次听见他对着手机软语温言:“别担心我,我马上回家,乖,听话……”何霜有一种莫名的尴尬,她觉得林聪应该避着点她。在美国也有男人包二奶,但是只能在暗处,若是不小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会招致公众的谴责。
在王总的私人宴会上,何霜发现不少男士带着出席的女伴显然不是他们的夫人。何霜摇了摇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觉得目前自己还是工作第一,每一步都要走好,任何环节都不能出差错。因为她是个明白人。于是她打起精神,满面含笑,努力地与这些“夫人们”搞好关系,因为她们的老公说不定就是她未来的大客户,何霜清楚得很,宴会上的男人们非富即贵,个个都有不小的来头。
林聪偷偷把何霜拉到一边,问她能不能帮忙组织一个考察学习团到美国,团里的成员全是在座的太太小姐们,主要是想让她们出去开开心,购购物,观观光。何霜觉得有些露骨,但她没把为难写在脸上。先一口答应下来,回美国后总是能想出办法的。觥筹交错间何霜没有看见王总的姨太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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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现在最爱的是赌,而且是豪赌。
王总怎么会不爱赌呢?多年前,当他感到圈钱上市的一夜暴富超过了几十年的艰苦奋斗时,他开始有了想法,并且立刻行动,于是也尝到了市场蛋糕的美味。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你是当鸟还是当虫,完全取决于你的智慧,你的策略,你的应变力。
上世纪九十年代,王总还是一家生产大型机械设备的国营老厂的厂长,企业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步履维艰,只剩苟延残喘。王总是个敢拼的人,面对逆境不低头、不认输,愣是杀出一条血路,没让一个工人下岗。王总常常忆苦思甜,对下属感叹:“你们不知道那时候有多难,企业没有外贸经营权,全都被国贸公司垄断了。那些年我天天都在奔波、挣扎……”
王总的门路多、消息快,他很快就意识到国家不仅要想方设法挽救国企,而且要做大做强国企,而且股票市场马上就要启动了。王总对手下说:“我们要快,一定要拿下这一仗。”他领着一群人熬了多少个太阳月亮,终于大功告成,首战告捷。很多人以为,这一仗下来挣的钱放在银行里,利息都够吃一辈子的了。王总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金融宏图的万里长征,不过才走完第一步。王总的心里明镜似的,他早就看出来了,股市是个摇钱树,把无数投资者摇得心醉神摇,心甘情愿地朝里扔钱;股市是个聚宝盆,上市企业不费半点毫厘便可以圈来金子银子。
但上面并没有让王总继续圈钱,他们把他派到中央党校去学习。王总呵呵一笑,欣然前往。因为他的心里头装着世界,一个企业不可能写完他一生的梦想,他今后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