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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林聪打电话告诉何霜：“你说的情况我都跟王总汇报了，他马上就回上海了，你准备一下，我们可以先签订意向协议书。”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何霜会心地一笑。

这几天，何霜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用心去感受故乡发展的速度和奇迹，每一天都在感慨、赞赏、震惊、欢喜中度过。这样的情绪起伏跌宕、错综复杂，在华尔街不曾有过。

早春的上海，风吹在脸上还有些逼人的寒意，把阳光的温情也赶跑了。何霜想起五年前回家在路上巧遇孟霞的场景，那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巧遇让她措手不及。她希望现在再来一次巧遇，毕竟现在比起五年前发达了许多，华尔街的副总裁，光听这几个词都有震耳欲聋的威力。可是如果孟霞问她，你的先生呢？孩子今年有多大？那些难堪的，无法直视的问题还是不碰的好。何霜低了低头，风吹在脸上更冷了，在处理完公务之前，她连父母都不想见。是的，她现在谁也不能见，一见便是无边无际的哀怨和烦恼。

她去电影院看了两场好莱坞电影，尽量让自己高兴起来。

从电影院回宾馆的路上，何霜买了张晚报，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有一条新闻说，一位重病住院的老人没钱继续交住院费只好出院，老人干了一辈子的工厂垮掉了，他的退休金都没有着落，更不要说报销医疗费，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了。何霜想起自己在会所吃的那罐鲍鱼，忽然有一种犯罪感。何霜又想起了曼哈顿，全世界顶级的富豪住在那里，天天花天酒地。但繁华的街上，肮脏的地铁通道里到处可见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何霜平时上班出门的时候，身上总会带些零钱，遇见乞讨的人，她多多少少都会给一些。后来她在华尔街走顺了，给出去的钱就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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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霜虽然还没有见到王总的庐山真面目，但是从林聪的言谈中已经大致勾画出他的形象。王总出身高干，是南方某市市长的儿子，“文革”期间父母被整，他吃了不少苦，但也磨练了他的筋骨和意志。“文革”后参军，转业后先在一家国营大厂当厂长，把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厂治理得风风火火。其出众的才能被上面看中，送到中央党校学习，学习回来后当了电子局的局长。以后的路更是走得顺风顺水，文凭、才能、人际关系，样样拿得出手。

四年前，他当上了黄海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上上下下的人都赞赏他。外面传说他有四五个情妇，他给每个情妇都买了精致漂亮的小行宫。但是他却公私分明，私生活的事，绝对不与公务掺和在一起。他选的秘书和助手都是男人，他一手选拔的领导层里只有一个女性——财务总监，四十来岁。用林聪的眼光来评价，一张苦瓜脸，严谨无味。王总出手阔绰，每个月的公务招待费常常超过百万，自然有看不习惯的人写匿名信举报他，但是他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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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聪那里何霜还知道，王总已经在美国“学习”了很多地方了，他踩在美国土地上的脚印比何霜叶梅秦桑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多，他甚至去过秦桑所在的那个南方老城。何霜都没有去过。林聪那次也去了，那是他第一次陪王总出国。林聪告诉何霜，他很喜欢那个城市，像英国的某个古城。古城的大街小巷一栋栋的老房子承载了历史的兴衰，街巷里的老橡树树荫摇在斑驳的老墙上，老墙上的浮雕和贝壳在时光的深处瞌睡，到处都是岁月沧桑的痕迹。

何霜便问林聪：“你们去看了《飘》的外景地了吗？就是费雯丽演的《飘》。”林聪说：“怎么没去？导游早说了，那是最值得看的景点。”何霜叹道：“真羡慕你们，我还没去过呢，我的一个好朋友还住在那里。”

林聪忽然笑了，何霜便问他笑什么。他说庄园的门票很贵，要一百多美元，王总说太贵了。王总那天精神很好，用破碎的英语跟卖门票的人理论起来，他的理由是，荷兰的郁金香公园世界闻名，不过十欧元的门票；巴黎的卢森堡公园那么漂亮，一分钱都不要。免费的还有德国的城堡、华盛顿的博物馆，你们这个庄园除了拍过一部电影，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要收那么贵的门票？

何霜听了不自觉地笑出声，但她知道，王总高深莫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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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霜的想象中，王总的形象已经发福了，大概有个茁壮的啤酒肚，个子不会太高，微微有些谢顶。至于他的眼睛，应该像兀鹰一样，不大但是很犀利，时不时会泛起阴险狡诈的光，反射出他大脑里的密集行动。

何霜发现自己的主观猜测错了。王总是个帅哥，是那种上了年龄，但特别有味道的中年帅哥。有着清晰轮廓的一张脸，乌黑发亮的眼睛闪出无所畏惧的光芒，浓黑的头发有些微卷，特别是他的声音极有魅力，一开口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的身上。王总一出现，何霜就能感觉到他很强的磁场。他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发着光，使他周围的人全都暗淡下去。何霜有一刹那的心摇神驰，以至于王总和她握手时，何霜竟然心微微一跳，脸微微一烫。但愿脸没有红！

王总是个干脆的人，说话直奔主题。他在宴会上说了几点：现在中国很开放，愿意跟国际接轨，更愿意同世界顶级的金融机构合作，只是金融衍生品对中国而言还是一个新事物。他想去华尔街亲自考察学习，还包括加勒比海的那几个群岛，因为他早就听说在那几个岛上办企业是零税收。何霜诚恳地说：“学习的事我们会尽快安排，我回美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制定你们的行程。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华尔街学习考察完以后再跟我们签订合约书。”

王总把脸一黑，说：“我什么时候不放心了，非要等考察完了再签合约？我说话办事从不食言，从不拖泥带水，现在就签！”何霜先是吓了一跳，但是立刻就调整了情绪，忙说：“王总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能同你合作是我们MGS的荣幸。”然后立刻起身，双手端起酒杯，恭敬地说：“王总，我敬你一杯，不为公务，只为我内心对你的敬佩！”王总豪爽一笑，同何霜对饮。周围掌声、喝彩声一片。

几杯下来，何霜的头已经有些晕了，但她必须坚持，她知道中国的酒文化。何霜虽然喝得眼黑，但脑子还没湿，心中窃喜，这笔单子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