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五:
一场自助餐式的阅读盛宴
樱桃小阮子
鲁迅先生关于《红楼梦》曾有话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见宫闱秘事……”虽然先生此话的深意在嘲弄索隐派,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千人读者千人哈姆雷特的魅力大抵还是要佳作良品才能担当的。《安娜贝尔》被称为这样的作品并不为过。
《安娜贝尔》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叫拉布拉多的地方。“这是个真正的新世界,与那些前往神秘之处的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以及散布在公路上的卖烤饼、汉堡与汽油的,低矮且呈放射状分布的建筑物所代表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如果你是国家地理的爱好者,或者你不是,你都会看见“白驯鹿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在那阳光穿过黑色树桩所形成的斑驳光影下,凝视着小船里的男人和女孩”;你还会看见“在狩猎点沿线一百英里处有一所小房子,里面有硬面包、面粉、豌豆、茶叶,一张两百年树龄云杉树桩制成的桌子,海豹皮制成的长椅,还有锡制炉子”;或许看见白桦树,“给你难以置信的温和感觉,白桦树下成荫,这种大热天里的绿色,能熄灭阳光对道路的炙烤”。对于拉布拉多这个地方来说,人的触觉意味着一切。
而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就出生在这个新世界上。“正如每个出生在拉布拉多的人一样,有些人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故土上存在着一套呼吸系统,可以从岩石、山脉、河流以及地球之外的一切引力活动中吸取能量,然后再将这些能量呼出来,作为对大地的回报。”但《安娜贝尔》要讲述的,不是一个自然界和人融洽相处的故事。它所涉及的是一个双性人的故事,一个阴茎、一只睾丸与阴道、阴唇同时存在的“男孩”的成长故事。
但和以猎奇为目的的小说不同的是,虽然《安娜贝尔》里也描写了韦恩由双性人到正常男孩子的手术,但医学的花样并非小说描写的重点。《安娜贝尔》更像是用双性人的创意角度来象征性地表达所有人的自我认同的书。正如小说里韦恩的母亲简辛塔所担心的,如果韦恩一直以双性人的姿态生活,他的成长过程、社会关系是奇怪的;在拉布拉多上学会被嘲弄;人们对他发出残酷的回应时,他不可能感受不到任何伤害。而手术后的结果却是,家庭和睦,生活幸福。他看电视里的花样游泳,和喜欢的姑娘在桥上谈天,细致地体会着成长的美好。
这只是第一层的自我认同,由自然的双性人转化到社会认可的正常男性。而更为剧烈的自我认同在于,随着韦恩年岁的增长,对于韦恩女性面的日益外露,是选择扼杀剿灭还是顺其自然呢?毕竟韦恩的成长不同于我们常人的成长,他的喜怒哀乐是一种“另类”的情绪。“如果韦恩是女孩,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不光是鞋跟,也不光是你梳头发的方法,而是你谈论事物和看世界的方式。”这时候,韦恩选择了离开家乡,远走他乡。这是一种经典的成长式小说的写法,在路上旅途的风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旅程的肌理如何嵌入你的皮肤。譬如我们都熟悉的《在路上》。而《安娜贝尔》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韦恩透过旅程寻找的内我恰恰是两个我:一个阴性、一个雄性。世界在他的眼中,不单单只是一面是阴,一面是阳,而是杂糅混沌的。这恰似无解的宿命。自此,小说开始散发着淡淡的悲剧意味,是天之裁定,而非人为的悲伤。就像韦恩的校长一语中的地说:“青春承载了如此重的负担,这是我对所有从我学校里走过的孩子们说的话。”
同时,《安娜贝尔》并非一部独角戏,只要你愿意,任何人都可以是主角。你可以喜欢简辛塔,她会告诉你,“幸福只是一枚硬币的其中一面,而硬币是永远在不停转动的”;你可以喜欢特莱德韦,“他只需要观察树冠,看看它被风吹拂后所形成的形状,或看看小溪流淌的方向、树顶的天空和太阳运行的路径,以及月亮和星辰的位置”。还有托马辛娜,当她对一个地方感到厌倦,当她把那个地方表面上所有的美好吸收了之后,她就装好行李箱,跑上火车去别处了。还有韦恩青梅竹马的伙伴沃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天方夜谭》中的某个人,从朦胧的帐篷门口穿过,魔力四射,星光璀璨……”所以,《安娜贝尔》的故事发生的那个地方恰恰就是我们的周遭,有我们熟悉的秉性和气味。
而安娜贝尔到底是谁,谜底自会在书中揭晓。请你相信,《安娜贝尔》绝对是一部献给所有人的书。
《安娜贝尔》,(加)凯瑟琳·温特 著,新世界出版社,2011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