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以知识喻于众人,以劳力效于社会。从许多人的著述中可以看出,五四爱国运动前后,既是一个新思潮勃发的时期,也是一个相当浮躁的时代,各种思想学说、各种思潮都在兴起,影响着社会各阶层、各群体,尤其是对青年学生影响更为强烈。许多青年学生今日信奉一种学说,明天坚持一种主义,并不进行深入的了解和研究。傅斯年曾对这种现象进行评论,他说:就以北京各高级学校而论,学生自动的组织,能有几个,有精神的生活、能有多少?整日的光阴,全耗费在“胡思”、“幻想”和“谈天”、“消遣”里边。兼有顾亭林说的南北两派学者之病——“言不及义”、“无所用心。”[1]当时的一位学生曾回忆自己的思想状况说:“我自参加‘五四运动’,一天一天的浮嚣起来,昧然以天下为己任,而把切实的基本学识弃去了。”[2]更多有见识、思想成熟的学者开始反思,总结运动的经验教训,探索今后发展方向。最近有些学者认为:胡适与李大钊等人发起的问题与主义之争就是这种探索的典型事例。一些思想成熟、有见识的学生也开始探求自己的努力方向。罗家伦则明确提出要努力学习专门知识,培养专门学者,进而提高整个社会的文化水平。他说:“要知道现在中国没有一样学问,可以在世界上站得住位置的;无基本文化的民族,在将来的世界上是不能存在的!”因此,“专门学者的培养,实当今刻不容缓之图。”他认为当时“最要紧的,就是要找一班能够造诣的人,抛弃一切事都不要问,专门去研究基本的文学、哲学、科学。世局愈乱,愈要求学问”![3]这就是说他们已经意识到为改造社会,必须提高自己,掌握更多的现代文化知识。傅斯年此时已考取山东官费留学生。他更希望去留学,学习西方的科学知识,然后献身祖国,彻底改造社会。他当时下决心,至少以三年的功夫去研究作为“社会的科学根源”的心理学。[4]同时他也希望同学和青年学生努力求学,掌握科学知识作为改造社会、报效国家的资本。傅斯年曾在《〈新潮〉之回顾与前瞻》中对新潮社成员和广大同学提出了自己的希望。他说:“我希望同社诸君的是:①切实地求学,②毕业后再到国外读书去,③非到三十岁不在社会服务,中国越混沌,我们越要有力学的耐心。”4天以后,他在与芮恩施座谈时进一步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了解释。当芮恩施问及他们几位代表的志向时,傅斯年回答说:“余等所志不一,然中国今日之学生,简括言之,有一共同之目的,即以学者的态度悉心研治西洋近代的学艺,借为考究中国现日各问题之资助,求得一解决之方,而谋向上之业,又愿本自己之觉悟、知识、体力自创一种生活,以此生活为造成新社会之资。我等敢代表大多数学生一言,将来服务中,决不向不适时无生趣之旧社会投入,愿独立创造新生活以图淘汰旧生活,此后当发愤为学术上之研究,谋劳动者之生活,以知识喻之众人,以劳力效之社会,务使中国大多数人得一新生活然后成中国民族之康宁,然后可与世界诸民族同浴于同一文化之流。”[1]傅斯年所强调的“以知识喻之众人,以劳力效之社会”是他当时的志愿,也可视为他一生的奋斗目标。
[1] 欧阳哲生主编:《傅斯年全集》,第1卷,第152页。
[2] 罗志田:《走向“行动的时代”:“问题与主义”争论后的一个倾向》,《社会科学战线》2005年1期,第158页。
[3] 罗家伦:《一年来我们学生运动到底成功失败和将来应取的方针》,《新潮》第2卷4号(1920年6月),第860~861页。
[4] 傅斯年:《留英纪行》,欧阳哲生主编:《傅斯年全集》第1卷,第402页。
[1] 傅斯年:《美国公使芮恩施送别会上的谈话》(未刊),《傅斯年档案.遗文集》,第247~248页。
(4).社会改造的设想。傅斯年1919年夏从北京大学毕业。毕业后考取山东的官费留学生。这期间,傅斯年曾因生病回老家聊城疗养。他一方面等候去国外留学,一方面在养病期间进行社会调查。主要调查了鲁西一带农村和农民的生活状况,在此基础上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山东底一部分的农民状况大略记》,一篇是《时代与曙光与危机》。两篇文章表面看来内容差别很大,仔细分析实际有承继关系,前者是基础,为后者提供社会生活的原始资料;后者是对前者分析、认识后提出的思想和理念。傅斯年这两篇文章的内容是要求青年要承担社会改造的责任,并初步提出了改造社会的理念。
傅斯年《山东底一部分的农民状况大略记》[2]一文中详细叙述了当时中国广大农村(以鲁西为个案)农民的生活状况和社会环境。在叙述农民的思想状况时说:“农民的思想,大略可以分做两种相反的思想,一,无治的思想;二,溃决和颓废的思想。原来中国是专制久了的。专制国家的最下层社会,必在无治的状态,久了,自然陶冶成无治的思想。中国的社会向来上级和下级不接气,城镇和乡村不接气。上级的人,城镇的生活,虽然有时侵入农村,但农村终能维持他们的无治的自制。”但是这种无治的自制也与社会环境的变化有关系,社会环境主要包括经济和社会治安两方面:“一由于东洋货的侵入;二由于兵和土匪的蹂躏”,所以“社会心理的不安已经很厉害了。若不想个导引的方法,总有大溃决的一天。”这表明,傅斯年对所了解的社会问题开始思索,试图寻求总体解决的办法。
[2] 欧阳哲生主编:《傅斯年全集》第1卷,第361~3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