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维青爽快地站起了身,今晚或许是他们这一生当中,能一起相处的最后一点时光了。展凌白明天一定会把苑昭禾送回去,这样的决定虽然残酷,却是展凌白唯一能够选择的路。一个连自己都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是不应该有牵挂的,更何况这个“牵挂”还有着纷繁复杂的背景。
路维青转身离开了房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苑昭禾刚刚靠近展凌白的床边,还没有来得及放下醒酒汤,正要伸手去扶起他时,展凌白却突然坐了起来,闪亮的双眸忽然睁开,紧紧地盯着她。
“你醒了?”她有些惊喜地将汤碗递给他。
他什么都没有说,接过汤碗一饮而尽,然后将汤碗轻轻放在床头的案几上。
苑昭禾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还未开口,展凌白突然一个探身,她整个人就被他两条长而有力的手臂揽进了怀里。这个突然而来的动作,惊得她几乎要本能地推开他,然而不过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与温暖感觉,渐渐依附在他的胸口,静静地聆听着他胸膛内传来的一阵阵心跳声。
房间内静得出奇,揽着她的那人,似乎正在含糊不清地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昭禾……昭禾……”
苑昭禾渐渐地听清了,展凌白断断续续地喊着她的名字,反反复复呼唤,却并不说别的话。她听着那一声声仿佛发自内心的无助呼喊,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轻轻抬起手,轻轻地抚在他顺滑而柔软的黑发上。
“凌白,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凌白……”
回应她的,依然只有那单薄却又蕴含着无限情绪的两个字:“昭禾……”
他是真的醉了。
苑昭禾紧紧地回抱着他,眼泪湿透了他的前襟,她禁不住用手抚摸着曾经为他包扎过的伤口位置,细语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在你受伤的时候,在你开心的时候,在你失落的时候,在你想我的时候……直到我们都死去,我在九泉下也陪着你,地狱也好,轮回也好,都陪着你……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也很好。真的很好!”
若是时间可以永久地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可以不再去管那些世俗纷扰。世间只有你我,除了彼此的心跳,再无其他。
展凌白从如梦境一般的大醉中清醒过来时,才发现他的怀里竟抱着睡熟的苑昭禾。
她很安详地合衣伏在他的胸口上,一双微微低垂的睫毛宛如两片纤然安静的蝶翼,带出一片沉沉的暗影,那小巧挺直的鼻子,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熟悉的五官竟一下子离得这么近。
他本想要推开她,手却迟迟无法落下去。
路维青推门而入的一个动作,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展凌白冲着路维青做了一个轻些的手势,然后抬手点了苑昭禾的睡穴,起身把她抱到床上。
他伸手拿过床里的薄被,小心翼翼地给苑昭禾盖好,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沉睡时绝美的睡容,脸上常见的那一丝傲然冷笑又泛在嘴角。
等她再睁开眼时,就会远离这一切。
苑昭禾依然还是丰宁山庄的大小姐,未来的皇太子妃。而展凌白依然还是越天盟的一等杀手、江洋大盗、朝廷钦犯,重回大漠边陲,等待新的任务,继续漂泊流浪。
灵山西路,此时正上演着一场血雨腥风。
展凌白和路维青顺利地拦劫下那趟商队,而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趟商队背后,竟还会隐藏着数十名武功奇高的死士杀手。
“看来,你探听到的消息一点准头都没有,我们还是轻敌了。”路维青右手抚过青竹刃,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些人不是商队的护卫。”展凌白紧握宝剑,做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与路维青背靠背地站好。
越天盟的情报系统是极其发达的,往往在一个任务还未开始,他们的人就已经展开调查,然而在这次他们所获知的情报内,竟然没有一丝半点关于这批新增加的绝顶高手们要袭击他们的资料。
从目前情况来看,这批人绝非简单的朝廷官兵,盟主给他们俩所下达的这次任务也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最开始的危险预感是没有错的,试想如果任务简单,盟主又怎么会同时派出两个越天盟内的顶级高手,岂不是大材小用?
路维青与展凌白二人对视一眼,宝剑默契地同时出鞘。
剑刃如有虹光,丝发尽断,风过剑芒震颤不停,似有钟鸣。落叶纷纷,在展凌白犀利的剑气下,原本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都失去该有的颜色。甚至,日月星辰都被这充满死意的剑气所笼罩,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