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贤能主义的先驱者是柏拉图,故贤能主义,也叫“柏拉图主义”。其基本思想体现在他所拟定的《理想国》中,就是“以具有特别高深教育之一阶级为中坚,常使其勿堕;严立登庸制度,以继其后。同时使此具有特别教育之中坚阶级,与军队合为一体,则有精干忠勇者,以捍卫邦国。”所以,国家之成立,“必赖有一专以政治为职业之阶级,具特别教育,致有特出之才能,与独厚之操守,专以发扬国力为天职,百计以强其国,不暇他顾。盍国家之强,与其自身有密切之关系也。”实际上就是主张“专家政治”。
张东荪认为,“一国政事之进行,恃贤能主义;而群众之安宁,则恃庸众主义。”所以,必须将两者调和好,用贤能主义提高政治效率,以庸众主义宣泄民意。中国目前的当务之急,一是如何“焕发其贤能”,二是如何“宁息其庸众”,处理好了两者的关系,便会达到“夫贤能导靳于上,群生安息于下”的理想政治。正是在这样的思路指导下,张东荪调和“庸众主义”与“贤能主义”,提出了“贤人政治”的具体政治主张:“以专职政治与议会政治并行是已”。
张东荪指出,专职政治有两个要素:一是官吏,二是军人。“苟全国之人才皆入此二途,政治未有不修明者也。”他认为,官僚政治带来了许多腐败和不良弊端,但却不能说官僚政治就完全不足取。随着庸众主义的破产,西方各国开始走上“官僚政治”之路:德国所以强大,是由于“第一等人才咸入官署,或为军人也”;“英之所以强,乃正赖专职政治也”;“美之所以有今日者,纯恃此专职之政客,以政治为阶级,得展特长耳”。“专职政治”的长处在于,“一方既有才能,足以发展,他方付以权限,无所阻挠,”使国家政事,托命于“专职之一阶级”,此阶级“隐然为国家之柱石”。
如何实行“专职政治”?张东荪提出,“专职政治之养成,第一在有一定阶级之官僚,第二在造精练之军队。”而这两件事,“又必恃国内本有之特别势力,本此固有势力以改善,足以造成善良之兵队,亦足以陶育专职之社会。”这就是说,必须依靠国内已经形成的“本有之特别势力”,国家的兴亡,就寄托与此势力身上。“兴亡之机,唯在固有势力之自觉与否而已”。张东荪此处所谓的“固有势力”,显然是指当时执掌北京政权的北洋军阀势力。他认为,此“固有势力”应为“政治的中心”,“贤人”应该聚集在它的周围。张东荪不主张推翻“固有势力”,认为“推倒固有势力,乃谬计之尤者也。”只主张用改良的方式对于“固有势力”加以警告,促其醒悟,“力自振作,趋于日新”。
张东荪认为,议会在法律上是国家的一个机关,但在政治上,应该成为宣达社会上各种意见、沟通民众与政府联系的不可缺少的机关,起一种“宣泄社会上各种意见之作用”。所以,他主张“议会之职守,在为社会陈情,使在上者与在下者常得沟通,而无隔阂。”使它成为“社会之缩型”的民意机关,而不能成为政治的中心,因为政治的中心在于“固有势力”,“即务使一等人物由固有势力继承而出。凡优秀之最者,悉入固有势力之系统下,为政治之中心”。议会的作用只是“为社会陈情”,最多也只能“以政治之镜鉴,补政治中心之不足”。正是由于议会变成了“为社会陈情”的民意机关,所以,议员便成为民众宣达意见的“委托者”,而不是政治上的“代表者”。这样,自然克服了过去“议会政治”的种种弊端。
利用“议会”作为纯粹的民意机关来宣泄民意,利用“专职政治”提高政治运作的效率,将政治的中心由“议会”转移到“固有势力”,使“贤人”集中在“固有势力之系统下,为政治的中心”。一方面,“有以政治为专职之一阶级,隐然为社会之中心,国家之柱石。具殊特之经验,受独有党教育,自成一系,忠勇为国。”另一方面,“则设庶议之机关,使外此一切社会上之意见,得藉以宣泄,且收稽查之功。”这样,政治常进,幸福日增,中国便成为“贤能导引于上,群生安息于下”的“最良国家”。
张东荪对议会政治的批评是相当激烈的,他也的确发现了议会政治的种种弊端。从民国初年主张立宪共和,赞同议会制度,到对议会制度怀疑和批判,是张东荪政治思想的一个重大变化。民国初期西方民主制度在中国尝试过程出现种种弊端,民主制在西方国家的破产,对北洋军阀势力的幻想,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理想一次次破灭的现实的刺激,降低目标、委曲求全的资产阶级软弱性,成为张东荪提出“贤人政治”的主要原因。从总体上看,“贤人政治”的主张,是张东荪政治思想的退步,是建立民主共和政体异常困难的情况下,降低自己的政治要求,企图通过对“固有势力”的某些让步和妥协,换取一些资产阶级“贤人俊士”参与政治。也正是由于他抱着对“固有势力”的妥协态度,他才会主张“贤人俊士”集合在他们的系统下,通过对固有势力的“改善”来缓解政治腐败和行政上无能的状态,才会不赞同打击“固有势力”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