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日本人的面孔(2)

日本的面孔 作者:刘晓峰


我想,在今天的世界格局中,在实际力量对比没有出现根本变化的前提下,我们今后可能长期面对的,将一直是两种甚至是多种日本人的面孔,这正是现实复杂的一面。理解了这一点,当听到个别的日本人于某种私人场合道歉,不要以为就是日本在道歉。即或今天小泉不参加靖国神社的春祭活动,也要清楚,很难期待他明天不去或不会有另一个小泉会去参拜,很难期待日本在教科书问题上会完全“自肃”如仪。但即便存在教科书问题、靖国神社问题、历史问题等等,也并不等于日本明天就会军国主义化。2005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60周年。60年间,日本社会发生了一系列变化。曾经是强行加给日本社会的西方民主和法制,已经成了日本人生活的一部分。在这个社会中,有一部分人放开嗓门呼喊过去的那场战争不是侵略战争,也有一部分人站出来自费帮助中国劳工、细菌战受害者和日本政府打官司。当代的日本社会就是这样一个多层面的有各种变量的存在。问题的关键在于什么样的力量推动它向哪一个方向发展。

那么,我们能够推动中日关系向良性方向发展的力量何在?

根本的答案是中国的发展和进步。回顾历史,日本的外交一直是寻求与最强者结盟以求最大利益的事大外交。一战前后英国最强,所以日本人最为重视日英同盟。二战期间判断德国最强,所以追随德国。战后美国强大,加上被美军占领,所以日美同盟被放在最为核心的位置。冷战后国际政治格局出现的是美国超强独大的局面,日本外交更把日美关系放到重中之重的位置。最有代表性的事件是冷战结束后,作为日美共同假想敌的苏联已经解体,来自北方的威胁已不存在。但90年代以来,以苏联为假想敌的日美安保条约不仅没有被废弃,相反却得到补强。这就是“有事法案”。与此相对,日本的亚洲政策一直是从属性的,第二位的。虽然伴随20世纪后半亚洲经济迅猛的发展,日本国内也出现过重视亚洲,回到亚洲的声音,但借美国的力量与中国抗衡,仍然是日本外交的主线。这是因为一个日渐强大的中国开始拥有越来越大的影响力。事实上,中国有世界上最大的市场,有大量低佣金人力资源,日本有丰富的资金和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两者的经济是互补的,和则两利。但从美国的立场看,却是中日对抗于自己更为有利,而一个合作与和平的东亚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力量。

讨论中日关系背后美国因素的作用,多少离开了本文主旨,这里不展开,但这却是一个需要我们认真思考和研究的重要问题。记得90年代初我刚到日本,大百货店只有最低档的货柜上才能看到中国的服装或工业制品,价格便宜得很。但今年去看,中高档的货柜上已经不乏中国制品,价格也非常可观。不仅服装、百货,大大小小的家用电器、彩电、微波炉、照相机,林林总总,拿一件看一看,后面大多印着“中国制造”。而这里原本摆着的都是日本或其他先进国家的商品啊!现在在我们的国家里,几个游行者、爱国者当众砸坏一台日本相机,其实所砸的是中国人自己的财产,砸一千台,对日本也构不成任何影响。但是,我们只要做出一台高质量的足以和日本产品相匹敌的数码相机,那效果就大不相同。在四月份的《青年参考》上我读到了一个令人开心的消息:一个荷兰小伙子开始在荷兰卖中国的汽车,而且已经销出了500辆。这消息令我兴奋了好几天。我在想,尽管我们的汽车工业刚刚起步,刚刚走出外销的第一步,但再有二三十年的成长,质优价廉的中国汽车开向全世界的日子一定会到来。那将是“我们一天天好起来”的另一个台阶。说到底,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强大起来。

前边说到日本律师自费帮助中国劳工打官司,让我想到子《尊严——中国民间对日索赔纪实》中写的一件往事。1945年6月,被抓到日本秋田县花冈矿区的中国战俘和劳工不堪忍受非人的虐待举行了暴动,这就是有名的“花冈事件”。暴动直接的导火索是日本监工用“牛阳鞭”抽打劳工。这种不把人当人的举动超过了中国劳工忍耐的极限。但是,当暴动的领导人确定暴动时间时,他们考虑到石川忠助和越后古义勇比较友好,没有打骂过劳工,特地把暴动的日期推后几天,定在他们两位休息的6月30日。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旦定下来暴动,拖延一天就会多一份走漏消息的危险。我想,“花冈事件”的中国劳工在那个残酷的敌对环境里,不丧失理智,还能区别出日本人善和恶的面孔,实在是值得我们后代子孙效仿。

富士、天皇与其他

是恐怖?是卑劣?

人类啊,你这猿猴的近亲!

听我最后的质问:

历史是什么?

1949年,日本出版了一本特殊的书。一本汇集了75名死于战场的学生的日记、手记、书简的合集——《听啊,海之灵的声音》。收入合集中的这段话,给很多人留下极深的印象。也许是在学校多次被教诲,历史认识才是认识的终极,这位年轻的日本人才会在直面生死之际,最后发出“历史是什么?”这样的疑问。

历史是什么?每一个民族都反反复复地阐释着自己的历史。每一次阐释都与过去有所不同。分析这每一次不同的阐释,你可以发现其中总是包含着那个民族对于自己重新的认识。也许正是看到这一层面,克罗齐才说,一切的历史都是当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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