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的血液里,总是储藏着一种叫做“忘本”的病毒,一旦自己度过困境,这种病毒就开始迅速扩散、发作。
苍天还算有眼吧,金玉奴被莫稽的上司许德厚救起,并收为义女。之后,许向莫稽提亲,要把女儿嫁给他。一心攀高枝的莫稽开心不已,屁颠屁颠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孰料新婚之夜,在黑漆漆的洞房里,他被一帮老妈子和丫头用大棒子胖揍了一通。待红烛燃起,他才发现那娇滴滴的人儿,正是被自己害死的“鬼妻”,吓得他抱头鼠窜,屁滚尿流。待一切明白过来后,莫稽痛哭流涕发誓赌咒,一定痛改前非,做个爱家爱老婆的五好男人。
小说到此戛然而止,以美好的原谅结局而结尾了。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只有在书中,才会出现那么多的“巧遇”,现实生活并不是小说,如果金玉奴遇不到许德厚怎么办?如果她不会游泳怎么办?那她是不是活该倒霉被淹死?
毫无疑问,小说的作者是男人,只有男人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原谅一个男人,就算他杀了人,放了火,只要最后能够“放下屠刀”,就会让他“立地成佛”。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男人当初的诺言,和之后过日子时的兑现,千万要分开来看。
在爱情中爱随着身份、地位、处境不同,大玩“变脸术”的,并非只有莫稽一人,就连文韬武略出类拔萃的汉武帝也一样。
当年羽翼未丰,需要姑妈帮助才可以登上帝位的刘彻,小小年纪便懂得用心计,发下了“我若得阿娇,必以金屋藏之”的誓言。后来,他真的做到了。后来的后来,他却一样稔熟地玩起了“变脸”游戏,有了卫子夫后,那金屋,就变成了冷宫。陈阿娇一哭二闹三上吊使气撒泼也未能挽回皇帝老公的心。在她出重金让司马相如写《长门赋》,想力挽狂澜时,那厢,刘彻的手,已与卫子夫结同心去了。
变心的男人,就像被人染指过的内裤,扔进垃圾桶才是上策,哪能废物回收再利用?就算用福尔马林泡过,也难消除已感染到心脏的病菌。
男人和女人对待爱情,总是那么的不同。爱,是女人的一切,却只是男人的一部分。失爱的女人,是一株冻干的花,色虽在,香却无了。
相较于废物回收二次循环使用的金玉奴,我倒是喜欢真实的阿娇。就算她老公是皇帝老子,想要花心也不行。当然,我赞同的是她与男人变心斗争到底的勇气,并不赞同她有勇无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她真该跟她的曾祖外婆吕雉学习一下美人心计,保卫爱情和巩固胜利果实除去政敌,干得一样干净利索。
三
读陈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外传》,总让我想起“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的李冶。只是,前者是被迫为妓,后者是为了风流不受管束而做了女道士。柳在下嫁钱谦益之前的遭遇,和李冶颇有几分相似。
李冶是唐朝的女道士,她神情潇洒,专心翰墨,生性浪漫,爱作雅谑,又善弹琴,尤工格律。她坦然男女社交,与当时的知名作家陆羽、刘长卿等交往密切,并与朱放、韩揆、阎伯钧、萧叔子等有过介于女人花与蓝颜草之间的亲昵关系。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曲折的情爱史,和喜欢走到男人中间交往的特性,与河东君柳如是实在是相似。
古岸新花开一枝,
岸傍花下有分离;
莫将罗袖拂花落,
便是行人肠断时。
这是初恋情人朱放写给李冶的情诗。后来朱放去江西为官,两人虽常有书信来往,但朱放本就有娇妻在怀,加上公务缠身,哪顾得上她这个女道士呀?
李冶的初恋之花就这样无果而谢了。
有些人天生是来爱的,李冶就是。后来,她又和另一个诗人阎伯钧堕入了爱河。阎调任走时,她送至渡口,情意绵绵地写下了《送阎伯钧往江州》“流水阊门外,孤舟日复西。离情遍芳草,无处不萋萋。妾梦经吴苑,君行到剡溪。归来重相访,莫学阮郎迷。”怕朱放的故事再上演,她殷殷叮嘱阎伯钧,一定要“归来重相访,莫学阮郎迷。”可是,阎伯钧还是和朱放一样,走了,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了她的天空,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