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贪官忏悔录》(15)

贪官忏悔录 作者:褚兢


 

她又“咯咯”一笑,开了句粗俗的玩笑:“我只知道有公鸡、母鸡,怎么鸡里面还分高鸡、矮鸡?”

她的话让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冯玉珍其实很看不惯赵萍,但弟弟小五和赵萍是天生的一对,两人只要在一起,就黏糊得不行,他们那些表示爱意的言词举动,让人看了都觉得肉麻,可他们自己却一点不扭捏,显得十分自然。大概是爱屋及乌吧,看在弟弟的分儿上,赵萍的做派语言再怎么过分,冯玉珍也不去说半个不字。

我有时倒羡慕小五找了这么个老婆,如此通融大度,让老公无牵无挂地在外面潇洒,自由自在地发展。什么叫贤妻良母?在今天这样的年代,观念应该变了。冯玉珍的表现就远远比不上赵萍。所以呀,传统的标准早就不合时宜了!

有时,我也不和冯玉珍打架,而是采用另外一种战术,就是,冯家遇到事情需要我出面解决或“摆平”,我找出种种理由推托拒绝,有能力也不帮着办。

当初冯玉珍嫁给我,从家庭身份上来讲是“下嫁”——我的家庭出身是纯粹的农民,而她的父母都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可是,后来随着我的身份不断提升,从机关一个小科员爬升到开发区主任、副市长,我在冯家的地位便急遽上升。尤其是当临湖市推行国有企业改制、大批工人开始下岗,冯家好几位成年人从原先的工人变为或即将变为下岗人员的时候,我的作用开始发挥。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我用不着做太多的工作,只需要跟有关部门或者有关企业打个电话,冯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下岗再就业问题基本都解决了,像冯家的二姐二姐夫,从效益低下的市属企业调入到国有电力企业。国有电力企业虽然不归地方管,但他们线网改造、企业增容扩建包括修建道路、修建职工宿舍等等许多方面都须地方配合,我们不配合,他们就抓瞎,所以,对于我们市领导提出的某些个人要求,他们一般都满口答应。

冯家这一类“重大问题”的解决,离了我他们谁都玩不转,所以他们全家对我逐步以一种仰视的态度来看待,尤其是小五。这小子从小被父母惯坏,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毛病,也没有个正当职业。后来打着我的旗号做生意,免不了有强买强卖的行为。底下不是没有人跟我反映这方面情况,可我却装聋作哑,别人也就不好怎么样他。当然,小五也不是傻瓜,别人对他有意见,反映到我这里的事也传到了他耳朵里,他生怕自己的生意以后不好做,对我是再三巴结,唯恐我甩袖子不再管他。

冯家二姐夫(对我而言则是连襟)进入电力公司,工资比原先的企业高出七八倍不说,其岗位也轻松,就是挨家挨户抄抄电表。可人就是这么个东西,跟驴子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过好日子的时候不珍惜,嚼菜根的时候才悔不当初。

我那连襟也许觉得抄表工这个岗位来得太容易,竟至变得越来越懒。本来,还按月到时间每家每户敲人家的门,上个月总计用多少度电,这个月电表走了多少,记录得清清楚楚。可手上有了钱,又有了时间,他迷上了打麻将,有时一赌一个通宵,到第二天该抄电表的时候,他不去抄表,却躲在家里睡觉。白天睡了,晚上起来又邀上牌友上桌。最后要交各家各户用表量的表格了,他便胡乱填个数字交账。结果,有些单位发工资的时候,人家看见扣的电费和自己家的用电量根本不符,纷纷向电力公司提意见,说电力公司是电霸,这边搞着垄断,那边还乱收费,公司的头儿也是有口难辩。公司一位老总有一回挨了用户的骂,一怒之下说,要那个姓康的下岗,别在这里不干活白拿钱,败坏公司的名声——“那个姓康的”就是我老秦的连襟,果然第二天他就被“暂停工作,回家休息”,实际上是给开了出来。

他灰头土脸地回家,成为冯家一件大事。岳母整天唉声叹气不说,冯玉珍她二妹也哭哭啼啼,找到我家要我替老康说情。我刚好那阵子和冯玉珍怄气,每天都借口开会加班,不到深夜12点不回家,二妹在我家不好待到太晚,连续来了几天都没见着我。

冯玉珍起初还跟我犟着,不肯跟我说这件事,她还另搭了一张床,做出要跟我对阵到底的姿态。可是,她二妹每次来我家,一见面就涕泪交流,她老娘也一天三四个电话地责怪她见死不救,有了地位就不管弟妹。于是,那天,她不得不深更半夜来到我床前,要我帮着解决妹夫工作的事。我用脊背对着她,说:“你们家的事你做主,我做不了主。在你眼里,我连自己都管不好,哪里有资格、有能耐去管人家!”她碰了钉子,不敢吱声,只好低声下气地跟我商量——其实是在哀求我出面。我躲在被子里暗自发笑,可嘴上却用无奈的口气说:“我这个连襟啊,真有点烂泥扶不上墙。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要是他还这样下去,那可就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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