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让市公用事业管理局黄局长给电力公司头儿打电话，让他们恢复老康的工作。黄局长汇报说：“对方给的答复是，‘暂停老康工作的决定已经在全公司公布了，要恢复他的工作至少得等上三两个月，这样好给职工们一个说法。’”我当即发飙道：“什么说法不说法！他不在今天给我说法，明天一早，你亲自带上几个工人，把他们运煤的路给挖断，就说市里准备在那条路上铺设管线，少不了要他们等上三个月！”

我这话一传到电力公司，电力公司老总亲自给我来电话，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考虑问题不周，做工作不细，他要就这件事向我道歉，还要教育大家吸取教训，努力搞好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关系……他说了一大堆废话，我感兴趣的就是一句：立即恢复康培根的工作，工资奖金一分钱不扣。

连襟这件事办妥了，我在冯家的威信进一步提高，以后不论冯玉珍对我如何不满，她在家里连找个倾诉的人都没了，连她老娘都不愿听她的委屈，说她：“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既然当初选择了老秦，就好好跟人家过一辈子，不要为一点小事疑神疑鬼，争风吃醋，搞得全家不得安宁。你说老秦这个情况那个问题，有真凭实据吗？老秦心里没有你，人家打算跟你离婚了吗？我看他还是顾着这个家。你看透了他这个人，那你打算离婚吗？还是嘛！既然你不想主动走这一步，那就尽量少闹别扭，给弟妹带个好头，啊！”

后来回想起来，老太太这些话尽管很简单朴实，可却是句句说到点子上，她那宝贝闺女被老娘这么一说，内心有多少苦水都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类似老康这样的事，我还帮着冯家办了好几回，他们一家对我近乎奉若神明了，尤其是关系远一点的亲戚，平时跟我接触少，只是在电视和报纸上看见过我的形象。我帮了他们一点忙，他们巴不得到处吹嘘，有时我还不得不制止他们这种无知愚蠢的行为，以防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

除了办事，冯家几个姊妹，哪个家里没在经济上受到过我的关照。每次逢年过节，他们带孩子来我家，冯玉珍包的压岁钱，抵得上大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他们的孩子上小学、上中学、考大学，她给的“奖学金”也都是以万计数。还有各家的各种红白喜事以及住院慰问，她出手都很大方。其实，他们家人都知道，冯玉珍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因为她有实力摆这个脸，而她的实力则是依托于我的。冯玉珍给他们的那些钱，其实都姓秦，因此，他们各家都觉得欠下我老大一笔人情！冯玉珍在家里，顺着我的时候还好，要是跟我拧着，那她很快就会发现，她平时在家族里做好人，其实都是帮我秦小集做的。无论她怎么倾诉自己的“冤屈”，到头来，都是孤掌难鸣，无人同情！

想当初，我和冯玉珍谈恋爱的时候，她们家从她父母到几个妹妹，话里话外无不对我暗含讥讽和挑剔，如果不是冯玉珍本人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态度坚决（这里面小五起的作用很是不小），恐怕今天我的老婆就不会姓冯了。婚后，为了消除她家人对我的蔑视，我一方面在事业上很努力，另一方面在调整与她家人的关系上很费心思。起初，无论我怎么调整似乎作用都不大，她那三个妹妹始终就不愿拿正眼看我——这从每次春节家人团聚时她们从不主动和我说话可以看出来。后来，我跻身于公务员队伍，又渐渐爬到科长、局长、主任的位置，她们的态度便日渐一日地起了变化。我心里一清二楚，这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我的家庭出身被他们重新高看了，而是因为随着我的地位不断提升，我个人魅力也相应在增值！而我不断帮冯家人办这个事那个事，解决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正是展示和体现我个人价值的机会。当我对冯家的意义和价值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时，我在他们家中的地位也达到了顶峰！整个冯家人把我当做“救世主”来崇拜、敬仰，我也自然而然地在冯家有了一种颐指气使的身份。

我在冯家的地位日益上升，可是在冯玉珍心中的价值却在不断贬值，这从冯玉珍对我的态度日渐冷漠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彻底明白我这个人追求的是什么：在她看来，我完全处于一种小人得志、穷鬼翻身的状态，骤然获得的权力和地位，让我整个人的心态已经失衡。权欲地位，我所好之；声色犬马，我所好之。我这个人已经彻底变了，变成一个她越来越觉得陌生的人！不过，这有什么？！我对冯玉珍早已不那么珍惜了。过去我疯狂地追求她，是因为她曾经有几分姿色；对于我这个父亲早亡、家境贫寒的农家孩子来说，早年的她在我心中就像七仙女在董永心中的地位一样。那时我死气白赖地追求她，而她竟然为我所打动，确实让我怀有类似于“天仙配”的那种感动。是她们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对我冷眼相待的势利，逼迫我成为一个现代版的“于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