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山镇,街道更是乱七八糟,没横没竖,到处是垃圾,到处是市场,卖小吃的,卖山货的,尘土飞扬,脏乱不堪。刘扬和张勇、小何走进一个商店,问店员这个西山镇政府有多少人?回答是一百二十多人。“平时都在忙什么呢?”刘扬问道。“那有啥忙的,都是些吃闲饭的。现在不收提留了,不缴公粮了,这些人还能干啥!”“前几年忙,是不是?”刘扬问。“狗崽子忙于收钱、忙于打人,当官的忙于嫖娼。”这句话把刘扬吓了一跳:“有这事?”“看把你吓的!前几年我们哄孩子,就说乡政府的来了,娃娃马上就不哭了,你说是咋回事?打人打得娃娃都听着就破了胆。”这人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收提留时打人,计划生育更是打得理直气壮,人家的口号就是‘宁增十座坟,不增一个人’,你说凶不凶!”“提留多吗?”刘扬问。“多?多得不得了。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只是按时缴就是了,迟一个时辰,就要挨打。”
刘扬看张勇:“是这样的吗?”张勇点头:“还有逼死人命的刑事案件呢。”“怎么了结的?”刘扬问。“几千块钱,加哄带吓,就了结了。”张勇回答说。“问题出在哪里?”刘扬问。店员抢在张勇之前回答说:“共产党好着哩,中央好着哩,下头瞎着哩。我们这里土瘦民穷,山高皇帝远,政策到这地方就拐弯了、变味了,发给老百姓的克扣,往上收的层层加码,活剥皮哟!”张勇说:“这个人说得对,问题在于计算农民纯收入的办法不对,把一切收益都折成钱,又不除成本,又按预算的增长幅度计算收入,强行摊派;到了市上加一层,区上县上再加,直加到村组。这样一来,就是下面出了问题,上头一般不管。杨林乡曾有一个青年农民,先是挨了暴打,后是家人埋怨,就喝农药死了。小河区不管,信访办一个女干部还说再死一些才好。市上、省上都没管,最后弄到中央,省上这才浩浩荡荡来处理,最后赔了五千元,还让乡政府扣留了三千。唉,农民在那几年里苦不堪言啊!”
车由西山向杨林乡开进途中,张勇对刘扬说:“西山乡的书记和乡长两个人竞赛着花钱,一个一年七十万,一个一年六十多万,书记弄了个军婚,乡长包养了个‘三陪女’,看不下去的乡干部举报到区上,没人管,又举报到市上,分管农村工作的周(副)市长批给我们和区政府联合调查处理。我们确实查到两个人各批的白条子一百多万——都是从农民身上窃取的血汗钱,但是处理权在区上。区上把两个人都调了,一个现在是区水利局的局长,一个是区科技局局长。”
刘扬又是一跳,睁了眼睛看张勇,只是没有出声。张勇继续说:“刘书记,我现在陪你到各个乡镇调研,完了以后你能不能把我免了,我当一个农业局的调研员,到农科所务操几亩花卉,或者帮人家跑跑腿,这农业局局长的差事让年轻人去干吧。”
“你不想再上一个台阶?”刘扬眼看着前方不热不冷地问道。
“前三年人家让我把农民纯收入编到两千元以上,就给我一个副市长当。我摸了摸我的良心,就没有做这个亏心事。”
“为什么不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