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业分子在农场名义上是职工,可地位是最低的。干活要干最脏最累的,待遇却少得可怜;学文件、受教育时,要戴上标有就业人员身份的高帽子--这是对人格的最大侮辱;这还不够,就业人员还要充当心理不平衡的一些警察、工人、学生们发泄的对象。他们打着把你批深批臭的旗号,连任何理由都不用找,就可以把我们这类带有高帽子的人拉出来进行一番折磨,直到大家心理平衡了、出气均匀了、心情高兴了、开心寻完了,不然根本没有结束的时候。
“文化大革命”是以搞阶级斗争为纲,斗争就是各项工作的中心,可是,中国人惯于采取的斗争方式就是有参照物、用事实做比较,以小见大,很显然,我又成了他们斗争的目标。
有个成语叫众矢之的,我敢说我对它领会的最为深刻。
一个劳改农场,没有多少职工,可是,分成了好多派,他们之间的斗争常常是只有声势,没有结果,在口头辩论比不下高低、分不出输赢的时候,不知是哪个高智商、丧失人性的造反派,想出了斗争坏分子的高招。这样一来,他们都把我们这些戴高帽子的有“身份”的人作为斗争对象,就业人员成了抢手货,他们都争着抓就业人员开批斗会,看谁斗争坚决,立场坚定。一天到头,你批斗完了我批斗,常常有人被折磨得在台上昏倒。即便是昏倒了,他们还要骂娘,扣上不老实的大帽子,臭揍一顿。在批斗过程中,要说触及灵魂,不如说是触及皮肉更确切。这样日复一日被折磨的就业分子,有的疯了,有的自杀了,有的死不了活受罪,其状惨不忍睹。
这还是其一。其二,农场的管理者们为了体现他们的权威,还针对就业人员做了更苛刻的规定,就业人员不能有休息日,也就是说,就业人员没有休息的权利,以此来说明就业人员低人一等。每逢星期天,别的职工都休息了,我们这些就业人员要自觉地到茫茫的大草原上给农场割200斤干草,交到农场的马号里喂马用,本来正常的劳动已经是超负荷了,游斗、割草,无不在透支着我身体中所剩无几的能量,我们是在用生命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我已经感到心力衰竭,难以坚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