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既已查清,就是善后了。清政府在派大臣赴法国道歉的同时,最后以杀为首人员15人,军遣21人,将天津知府、知县以失职罪发往黑龙江,并赔偿外国人各种损失银46万两结案。
巨案了结惹非议
案子结了,办案的曾国藩却意外成为了众矢之的。
首先是天津民众。黎庶昌分析了天津人的心态,“怨崇厚公之护教,咸望公至,必力反崇公之所为”,可是曾国藩没有。看来,他辛苦得来的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其次是同僚和知识分子,都异口同声地抨击曾国藩对外太软,对本国官员和百姓又太苛。“当时士大夫既不肯以杀外人为非,亦不公然主战,但以诋毁文正(曾国藩之谥号)之主和为能”,“天津教案,诋毁文正者不知凡几,竟有投以书诟责之者”,类似记载在近代笔记中屡见不鲜。曾纪泽也回忆说:“其时京城士大夫骂者颇多,臣父亲引咎自责,寄朋友的信,常写‘外惭清议,内疚神明’八字”。清议的力量的确惊人,就连先前以曾氏自豪的湖南人也不买账了,烧毁了悬挂于北京的湖南会馆的曾氏手书的一幅对联。
“外惭清议,内疚神明”,八字道尽了儒家文化信徒曾国藩的隐衷。他在向清廷请示善后办法中,剀切陈词,“中国目前之力,实难遽起兵端,惟有委曲求全之法。……朝廷昭示大信,不开兵衅,实天下生民之福。惟当时时设备,以为立国之本,二者不可偏废。臣以无备之故,办理过柔,寸心抱疚。”说到底,对外强硬,除了遵守国际交往的一般准则,也是需要实力作后盾的。揆诸当时情势,舍曾国藩之所办外,可还有更好的办法?后代论史者又说教案善后期间,正值法国在普法战争中焦头烂额之际,清王朝完全可以强硬一些,殊不知外交上的折冲樽樽俎借力打力当然是一种技巧,曾几何时,强权也的确曾经压倒公理,但作为弱势且并不占理的清王朝,面对多国强权的抗议和干涉,又哪有四两拨千斤的妙法以避免实祸?
因曾国藩病重(两年后去世),接替他的江苏巡抚丁日昌一边奉旨北上,一边给朝廷上了个折子,其中说,“自古以来,局外之议论,不谅局中之艰难。然一唱百和,亦足以荧听而挠大计,卒之事势决裂,国家受无穷之累,而局外不与其祸,反得力持清议之名。臣每读书至此,不禁痛哭流涕!”这几句沉痛的话,明是对清廷,实际是给浮嚣、空谈误国的士大夫听的。
谣言引发巨案,后世读者当能抛掉情绪化的东西,思考一些真问题。比如:怎样才能培育消解谣言的能力?一个意味深长的现象是:谣言无处不有,但晚清华洋杂处、报业渐次发达、相对最为开放的上海为什么没有发生一起因谣言而起的教案,也未受相关冲突的严重波及?这难道是一种偶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