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儿的几个妹子总背地笑话姐夫,一辈子没见过媳妇,好不容易有个媳妇,所以就赶紧当王母娘娘供起来。果儿说,她倒宁愿伺候爷们儿,绝不叫爷们儿围着她打滴溜,爷们儿就该像个爷们儿,顶着天,杵着地。后来,她真找了这么一个姑爷,叫苜蓿。而梨儿跟桃儿却对大姐羡慕不已。瓜儿两口子也怪,成天打连恋都不腻,一晚上见不着,就打蔫儿。听说,结婚没几天,新媳妇回四,到娘家走亲,瓜儿早早把晌午饭备好,才叫四合送她走,四合妈怕儿子送完新娘子回来没吃的,饿着,就过来帮儿子给灶里添把柴禾,四合拿起一个贴饼子,尝了尝,一个劲儿说不是味儿,这饼子贴得不如他媳妇地道,把老太太气坏了,扬手给他个嘴巴,告诉他:“你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饼子就是你媳妇贴的,我只不过就是帮着揭揭锅,就不是味儿了?你小子,我算是白养活了!”这码事,一时传为笑谈。
奇怪的是,两口子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差不多是夜夜不空,可就是没个孩子。私下里她妈劝她,小夫妻忒腻乎了不好,凡事,有时有会儿。瓜儿应承下来,回去,就分开睡了,炕中间儿隔上个枕头,可是醒来一看,两人仍然一如既往,抱成一个团,至于说,怎么滚到一块儿去的,也咬扯不清。最后,两人一合计,既然管也管不住自个儿,干脆拉倒算了,就又大马金刀地睡,顶不济就是当个绝户,有嘛了不起!
大姐跟大姐夫倒牙的事儿,在姐几个中间流传着好多版本,但是梨儿跟桃儿都没婆家,不便直接找大姐核实,果儿就不在乎,总跟瓜儿扫听这扫听那,瓜儿笑她:“你跟你对象是不是已经尝过鲜儿了?”果儿把脸一沉,正色地说:“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们在一块儿规矩着呢。”瓜儿悄悄地说:“你知道吗,你姐夫的肚皮上有块儿胎记,头一么我见着,还寻思他长两个肚脐眼儿呢。”两姐妹偷偷笑了一阵子,果儿大眼嘟噜儿地闪了闪说:“那算什么,我对象的胎记长在屁股蛋子上,呼啦一片,怎么看怎么像一幅山水画儿。”瓜儿说:“哈哈,你露馅了吧?”果儿抡拳头打她姐:“好啊,你耍心眼,跟我抖搂大尾巴蛆。”
瓜儿住的是个大杂院,六户,四合回家,总是带手儿把邻居的报纸、来信从邮递员手里接过来,挨家送,所以,他一进院,瓜儿就能知道。“你姐夫回来了。”她告诉桃儿。桃儿赶紧迎出去,她心里搁不住事,第一时间就把姐姐有喜的消息透露给了姐夫。
“真的假的,不许跟你姐夫逗闷子!”四合腿一堆,差一点儿来个倒栽葱。其实,问都不用问,他一跟瓜儿打照面,瓜儿一脸的幸福单摆浮搁挂在那,他上去就抱住瓜儿,也顾不得桃儿碍眼不碍眼,吭哧就亲了一口。“我往后更得给你好吃好喝好待承啦!”
“走,边去。”瓜儿磨不开,搡打了四合一把,眼泪却跟蛋青儿似的沉嘟噜儿地掉下来,她当不当、正不正地这么一哭,把四合和桃儿也感染了,眼圈儿也都红了。
“姐夫,甭光黏我姐了,赶快来擀剂子。”桃儿说。
“喝水不?”四合擀一个剂儿,问瓜儿一句。
“你的剂子也忒厚了,赶上蒸饼了。”桃儿嫌他一心二用。
“你躺一会儿,直腰戳着多累呀。”四合的心思压根儿就没在包饺子上头。
“得了,你跟我姐姐献勤儿去吧,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就有劳了。”四合给桃儿道个辛苦,真的不管了。
“四合,你看你还有个姐夫样吗?”瓜儿发话了。
要不说一物降一物,四合见瓜儿倒背脸儿去不乐意了,赶紧归位,咯噔咯噔地赶起剂子来。桃儿对他使个鬼脸儿。“老实了吧?活该,欠!”
“桃儿,我没想到你是这道号的——幸灾乐祸!”
你一句,我一句,嘚啵着,饺子很快就下锅了,两个开儿以后,捞出来,蘸着腊八醋,几个人开始进餐,四合还把瓜儿安排在上手,她不动筷儿,谁都不能动。
“干吗非得我夹头一筷子,我又没包饺子、没擀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