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弗豪斯叹了口气:“约翰,她是个……她在这里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当妓女。”
雷布思走到音响边,翻找着唱片。他得找点事做。
“她怎么挣钱呢?你准备养着她吗?那你成什么了?”
雷布思放下一张CD,脚跟不动,身体转了半圈。“不是这么回事。”他争辩道。
克拉弗豪斯举起双手,摊开手掌。“得了,约翰,你自己也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约翰……”
“行了,你走吧,好吗?”
这一天已不单单是用“漫长”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无穷无尽,没有片刻休息。他的脑海中有无数人影在树木间晃动,轻烟笼罩着一座教堂。泰尔福特坐在他的游戏厅里的摩托车上在围观人群中横冲直撞。阿伯内西轻抚着一个老人的肩膀。士兵扛着机枪扫射着平民。而约翰·雷布思……约翰·雷布思出现在每一个画面中,努力让自己只作为一个旁观者。
他在音响里放上凡·莫里森的唱片:《在高速公路疾驶》。以前他在东诺克的沙滩上度假,以及执行监视任务时都听过这张唱片。它似乎有种治愈效果,或至少可以缝补伤口。回到房间里时,克拉弗豪斯已经走了。他向窗外看去,对面公寓的二楼住着两个小孩子。他常从这个窗口观察他们,但他们从来也没有发现过他,原因很简单,他们连一次都没有向窗外看过。他们的世界是完整而自足的,窗外的一切与他们全无关系。他们现在都已经上床了,母亲正在关百叶窗。宁静的城市。阿伯内西说得确实很对,在爱丁堡的大部分地区,人们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地住一辈子,不碰到一点儿麻烦。然而,苏格兰的谋杀案发生率比南部紧邻的英格兰高出一倍,其中有一半就发生在爱丁堡和格拉斯哥。
统计数字并不是最重要的。死了人就是死了人,这世界上失去了某种独特的东西。一桩谋杀,或者几百桩……它们都对幸存者有意义。雷布思想起了弗朗什镇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女孩。他并没有见过她,也许永远都不会见到。这也是历史案件无法激起人们热情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当下的案件,你手里能掌握很多事实,可以向目击证人取证,也可以搜集法庭证据,或者质疑人们的陈述。你可以清晰地衡量人们的罪恶感和悲伤感;你自己会成为整个案件的一部分。这正是让雷布思感兴趣的东西。他对人有兴趣,对他们讲的故事非常着迷。当他成为别人的人生的一部分,他就会忘记自己的人生。
他注意到电话答录机的指示灯在闪烁,有一条新留言。
“噢,你好。我是……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雷布思认出了这个声音:柯斯汀·米德。她叹了口气:“是这样的,这事儿我没办法再做下去了。所以请别……我很抱歉,我真的做不到。还有别人能够帮你,我相信一定有人……”
留言结束了,雷布思俯视着答录机。他不怪她。“这事我没办法再做下去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雷布思暗忖。唯一的差别在于,他必须坚持下去。他在桌边坐下,拿过弗朗什镇案的案卷,里面有记载着姓名、职业、年龄和生日的名单。皮嘉、梅斯普里得、罗梭、德尚;酒商、瓷器画匠、造车工、女用人。这一切对一个中年的苏格兰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他把这份案卷推到一边,又拿起希欧涵留在桌上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