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祯义嘿嘿地笑着不再说话。能看出来姚祯义在家里头远不像早些年那样腰杆硬气脉冲了。盼儿在家里的地位也发生了变化,盼儿一口气给姚祯义生了三个儿子,这功劳足以使姚祯义对她感恩戴德了。盼儿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尽管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并没有把她的身段破坏掉。对古海的到来盼儿是分外的热情,一会儿茶一会儿水果地招待着与她年龄相仿的侄儿。
一家人亲亲热热说了一会儿话,古海就起身要告辞。还没等姚祯义说话,盼儿刷的一下就把脸拉下来了,说道:“海子,咱姑侄俩一别就是十年没有见面。你知道,十年前你离开义和鞋店以后,你姑父和我的日子是咋过的。后悔啊,你姑父后悔得直扇自己的耳光。四处托人打听你的下落。”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自打听到你复号的消息,你姑父别提是多么高兴了,”盼儿说,“不管是遇着谁,只要是一张口总要说我侄儿如何如何。今日里好容易见着你的面,说下天你也不能走!你和你姑父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盼儿换了件衣服匆匆忙忙出去了。
盼儿回来的时候看见爷儿俩低头谁也不说话,姚祯义在抹眼泪呢。
“这是怎么啦?”盼儿放下手里的篮子,满脸的诧异,“高高兴兴的事情怎么就掉起眼泪了。”
古海说:“姑父又提起十年前的事。”
“我上了史靖仁的当,”姚祯义愤愤地说,“史靖仁和祁家驹里勾外连要翻大掌柜的盘呢,当时我是看出来了,可是不敢说。”
“说起史靖仁,我刚才还看见他了。”
吃着喝着,姚祯义高兴起来了。他拍拍古海的肩膀说:“有个事姑父得求你了。”
古海问:“什么事?”
“不是姑父的事,”姚祯义说,“是青龙木碗社的徐掌柜,我的一个老朋友,他的货想搭上大盛魁车走呢。”
“什么意思?”古海还不明白姑父的意思呢。
“嘿!你姑父是替木碗店老板走你的门子呢。”盼儿替姚祯义回答,“他是不好意思说,自打你回来,你姑父他高兴得晕了头,到处吹嘘。”
归化鞋业的行业组织叫“鞋靴社”,社址在大南街路西。古海复归那年“鞋靴社”刚刚改名“云中社”。承接过去的惯例“云中社”每年要给“九猎菩萨”唱一台戏,时间是在九月十五,地点就在归化城北城门的瓮城内。
如今的义和今非昔比。姚祯义的义和鞋店是个老相与,平日仅在账上记载天义德取货的品种和数量。到了“地年期”,也就是一年结算一次的时候,天义德按当时的行情加月利归还义和鞋店。归化城的绸缎行情当年由“云中社”操纵,就是说怎么算账全由姚祯义说了算。从清朝康熙年间到民国初年,归化城的大小“外路”生意交往都是用这种办法结账。义和鞋店不仅支应天义德一家,所有走“前营”和“后营”的商号,只要有殷实铺保或信用可靠,都可以先取货后付款。
所不同的是天义德派人结账时,义和鞋店要摆一桌酒席。区别是其他“相与”则由义和鞋店的经理或顶生意的掌柜领到街上的饭馆便餐,以示慰劳和招待。义和鞋店每年的过往“流水”,大致是天义德一家占三分之一,其他“上路”商号占三分之一,归化城的门市占三分之一。这说明义和鞋店重视“上路”买卖,忽视当地的生意。归化城的门市也不完全是现钱交易,到了“月月骡子季季膘”时,才付款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