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极为伤心,那女孩是我第一个真正的朋友。直到现在,我有时还会想起她明亮的蓝眼睛,想起她朝我卧室的窗户扔薄荷糖,叫我起床,玩纸杯电话游戏的情形。她失踪后,母亲就把我们玩电话游戏的细线收起来,还对我说那是放风筝用的线。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经常到公园里放几个钟头的风筝。我求她多讲些小时候的事,后来母亲就在晚上讲给我听。她小时候,街上有堆满玩具的商店和结冰的湖,她在冰上像天鹅般优雅地呈8字形溜冰。还有从我们纽约曼哈顿的家里的这扇窗户下经过的人们的故事。那时候的房子还很新,爬满常春藤,干净明亮的汽车沿着街道成排停放。
父母去世后,哥哥和我用装土豆和咖啡豆的麻袋遮住窗户,把母亲的漂亮物件和父亲的重要衣服都塞满行李箱锁起来,剩下的就深夜埋在后院里生病的百合花下。
这就是我的故事,这就是我的过去,我绝不允许它们被人抹去。我总会想出办法,回到原来的生活里。
“她的头发真漂亮,”一个女人说,舀起一杯杯温暖的泛着泡沫的水给我冲洗头发,“颜色也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当然是天生的,要不然还会是什么呢?
“我敢肯定管家就是看上她这点了。”
“让我瞧瞧。”另一个女人说,双手托起我的下巴,斜向上抬高,仔细研究我的脸。突然她倒吸一口冷气,手抚在胸口上,随着呼吸不规律地起伏着:“哦,海伦,快看这女孩的眼睛!”
另两个正给我洗澡的女人都停下手,盯着我看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是她们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着我。
通常别人一眼就会注意到我的眼睛。我的左眼蓝色,右眼棕色,跟哥哥一样。这叫虹膜异色症。我们父母是遗传学者,就是他们给这种症状命名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本来可以等长大些再多问问他们关于这种症状的知识。我一直认为虹膜异色症是毫无用处的遗传失误,但如果这些女人们没说错的话,如果是我的眼睛引起了主人的注意,那这虹膜异色症就救了我的命。
“不会是真的吧?”一个女人问。
“不是真的还能是什么?”这回我大声说出来。她们吓了一跳,却又高兴起来。她们的洋娃娃出声了。突然间耳边冒出一大堆问题:你从哪来?你知道这是哪吗?难道你不喜欢这里的景色吗?你喜欢马吗?——这里有个可爱的马厩——你想把头发盘上去还是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