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尼安德特人要靠近恐怖的动物,所以他们身上才会留下骑手般的伤痕,但是有些发现,尤其是在伊拉克的沙尼达尔洞穴的发现,则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启示。一具骨架表明,一名男性在一只手臂萎缩、双腿变形的情况下生活了数年,他还失去了右前臂和左眼[在琼·奥尔(Jean Auel)的畅销小说《洞熊家族》(The Clan of the Cave Bear)中,作家塑造的主人公克莱伯—一位生活在克里木半岛的残疾的尼安德特部落精神领袖—就是以这具骨架为原型的]。在沙尼达尔发现的另一名男性,右踝因关节炎而致残,但他也挺了过来,直到因一处戳伤而致命。有更大的脑容量无疑有助于虚弱受伤的人们自力更生。尼安德特人能够随意生火,很可能还会用动物皮制作衣物。同样,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身体健全的朋友和家庭的帮助,沙尼达尔人将如何渡过难关。即使最一丝不苟的科学家也赞同,尼安德特人—与早先的人类以及与他们同时代的周口店猿人相比—表现出了我们可以称之为“人道”的精神。
有些古人类学家甚至认为,尼安德特人硕大的大脑和粗大的脊髓使得他们多多少少能够像我们一样交谈。像现代人一样,他们有舌骨,这样就可以固定舌头,使得喉咙可以做发言所需的一系列复杂动作。但是,也有些学者持否定意见,他们认为,尼安德特人的大脑虽然硕大,却比我们的更长,也更扁平,所以负责语言功能的区域可能发育得不是那么完善。他们还指出,虽然只有三块颅骨,但相关区域还是残存了下来,看起来尼安德特人的喉在颈部很高的位置上,这意味着尽管他们有舌骨,但只能发出为数很少的声音。或许他们只能嘟哝单音节(我们可将之称为“我泰山,你简”模式),或者他们可以通过边打手势边发声表达重要概念,如“过来”、“我们打猎去吧”、“我们做石器/做饭/做爱吧”(我们可将之称为《洞熊家族》模式,其中尼安德特人有复杂的符号语言)。
到了2001年,遗传学似乎可以解决问题。科学家发现,一个英国家族三代人都患有一种被称为语音产生不能的言语障碍,他们都有一个变异的基因叫FOXP2。研究表明,这一基因为影响大脑处理语音和语言的蛋白质编码。这并不意味着FOXP2是“语言基因”:言语是极端复杂的过程,无数基因协同工作,其原理我们至今尚未完全明了。FOXP2基因之所以引起遗传学家的注意,是因为只要一处出了差错,整个系统就会崩溃。只要一只老鼠咬断了价值两美分的电线,我那价值两万美元的汽车就没法发动;FOXP2基因出了故障,大脑复杂的言语网络就运转不灵了。有些考古学家则认为,可能就是产生FOXP2和相关基因的偶然变异,赋予了现代人类语言能力,而包括尼安德特人在内的早前的物种都不曾拥有这一能力。
但是事情到了这里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众所周知,脱氧核糖核酸,即DNA,是生命的基本构成,2000年,遗传学家们成功绘制出了现代人类的基因组序列图。但鲜为人知的是,退回到1997年,发生了类似于电影《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中的一幕,德国莱比锡的科学家从1856年尼安德谷出土的一具尼安德特人骨架的手臂上提取出了古老的DNA。这实在是惊人之举,因为人一旦死亡,DNA便开始分解,在如此年代久远的材料上,只有少量碎片残存。据我所知,莱比锡小组并不想克隆穴居人,建一个尼安德特人公园①,但在2007年,绘制尼安德特人基因组序列图的过程(2009年完成)产生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尼安德特人也有FOXP2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