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能站在理性和感性的双重角度来诠释人物,与我们无障碍沟通,还能有效地运用情境让我们去成为那个人物,感受他的心境。我记得有一场我看女学生哭着唱歌的戏,导演给我放的真的就是唱诗班的那个音乐,让我去感受那样一种情境,情绪很快到了合适的位置,一发不可收拾,哭得稀里哗啦。
导演鼓励我们站在自己的角度为人物提出建议,他并不是简单粗暴地对待我们的建议,而是进行实验与推敲后,再下结论。电影里有一场戏是李教官从地窖出来,他准备走,玉墨追上来跟他有一段对话。我就跟导演建议说,我可能是仰慕玉墨的,就算是达官显贵一般也连她的手都摸不着,我能不能在这段对话里向她表达我的仰慕之情?导演说:“可能也行,按你这个试一试。”
按我的提议拍了七八遍,第二天导演给我看剪出来的片子,他说:“在这场戏之前,你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的战斗,你死了那么多兄弟,在你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的时候,怎么可能还去对一个你可能喜欢的人用仰慕这种未必准确的形式来与她接触?”我在监视器前结合前后的戏份研究自己那场戏的状态,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合时宜。后来,我按照剧本的提示拍了几遍,最终找到了一种更准确的诠释。
回想拍摄《金陵十三钗》的一百多天,现在仍觉心潮澎湃,这是我从事表演以来第一次杀青了仍舍不得结束的一部戏。因为早已习惯了每天手里握枪、身背三十多斤装备的日子,刚结束拍摄的那几天,突然脸上干净了、手里空了、身上轻了,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特别想念我在剧中用的那把枪,在剧组里我总和它形影不离,我们俩就像是两个情谊深厚的老战友。那是一把1934年产的毛瑟枪,和我爷爷的岁数差不多。这杆老步枪经历过战火,杀过敌,沉睡数十年后因为《金陵十三钗》的拍摄再度启封。工作人员帮我站位的时候,拉动枪栓,金属枪杆经常从木质枪托上掉下来,偶尔还会出现卡弹之类的小状况。但是只要这把枪回到了我手里,拍起戏来,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我相信这把枪一定是有灵性的,它于冥冥之中选中了我。
我对枪充满敬畏感:枪是武器,也是神器,它可以拯救生命,亦可以结束生命。开拍前第一次打靶训练,我用的是一把95式自动步枪,子弹很大,后座力也大,声音更大。我的手当时正好抓在退弹壳的位置,脸离撞针非常近,如果那时开枪,不仅手会被夹掉一大块肉,鼻子也会被撞歪。多亏教官及时发现并制止了我,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后怕。
对于狙击手来说,枪就是身体的一部分,替他表达态度,陪他忍受孤单。为了寻找军人和枪之间的感觉,我每天拿着它、背着它,去习惯身体上多出来的十几斤重量。渐渐地,我感觉我可以和它交流了。我每天要做特效的妆,所以经常把枪蹭脏,我会不时细心擦拭它,不希望它染有污渍。有的时候它磕一下、碰一下,我也会很心疼。不拍戏的时候我会把它拿在手里,或是背在肩上,不会将它随意地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