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只要他看到过发展中国家的垃圾场就会认识到,所谓价值其实就是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在发达国家的多数人看来,生活垃圾自然没有什么价值,否则就不会丢掉了。挪威人明确表示愿意支付大约每吨114美元的价格雇人帮他们从普通垃圾里面挑拣可回收物,几年前美国田纳西州卡特社区的一项调查发现,这里的住户宁愿每家每年支付363美元(按目前的币值计算)也不愿意让垃圾填埋场建在他们居住的社区附近。
与我们的直觉经验只差一点,垃圾摇身一变成了有价值的商品。在非洲小国布基纳法索的首都瓦加杜古郊外的康布瓦西镇,当地农民付钱让城里的垃圾搬运工把未经挑拣的生活垃圾倾倒在他们的庄稼地里当肥料,其中不乏废旧塑料碎片。2003年这些垃圾的市价是每吨400非共体法郎。在新德里,2002年的一项研究显示,拾荒者捡1公斤聚酯饮料瓶可以挣到2卢比,1公斤装洗发水的硬塑料瓶可以挣到7卢比。一个孩子在新德里的垃圾场拾荒的收入大概是每天20~30卢比。
事实上,垃圾与其他事物一样,向我们提出的仍然是价值评估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我们赋予垃圾的价格,即在要与不要之间作出选择,其实取决于与之相应的效益与成本的比较。一袋能卖两卢比的空饮料瓶,对于清晨起床后粒米未进的印度女童和我这位衣食无忧的纽约记者来说,其价值不可同日而语。她为了捡到这些瓶子,在新德里郊外的废墟里苦苦搜寻了一整天,根本顾不上生命与健康方面的风险。对她来说,这一切的代价都算不上太高,因为她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其他一无所有。为了满足吃、穿、住等生存需求,她别无选择,只能承担这些风险。相比之下,我拥有的东西却很多,其中包括相当不错的收入。我除了空闲时间以外别的都不缺。把一个空的聚酯饮料瓶放入超级市场的自动回收机可以换回5美分,但我觉得根本不值得弯腰去捡。
我这样对比的目的并不是强调富人的机遇比穷人多,而是穷人和富人同样要面对各种选择,并对选择的得失进行评估。无论是一贫如洗的印度女童还是富甲天下的美国阔佬,其行为都由其成本与收益比决定,事物的价值都由人们拥有的机遇和面临的局限相较形成。他们赋予事物的价格-用自己的生命或者垃圾去交换什么-就表明了他们属于哪一类人。
垃圾的价格是我们了解文明的指南。污染在贫穷国家最不值钱,它们很愿意以污染为代价换取经济发展。但是人们越富裕,污染的相对价格就越高。到头来它高得难以负担,就能迫使人们改变经济发展方式。有些国家存在严重的污染问题,但是在阴沉的空气和污浊的水质背后是两害相权的一种平衡,污染要付出诸如损害健康,毒化河流等代价,减排会压低产量,或者需要投巨资更新设备。瑞士作出的选择完全不同,它把保护环境资源-清新的空气、绿色植被和野生动物-看得比让失业的农民到工厂就业更加重要。瑞士环保组织的成员众多,3成以上的瑞士人认为他们国家面临的最重要的挑战是环境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