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一屁股栽在走廊里的吊椅上，默默希望继父乔伊也在那儿。我盼望有人说我很美，哪怕是骗我也没关系。我想忘记露丝离去的情景，在那情景里，露丝使劲拖着脚走路，才勉强把鞋子套在脚上。

当然了，身为我最好的朋友，玛姬也够义气了。她百般维护我，而在我们这片地方，忠诚是最值得珍视的。有这么一个为我打抱不平的好朋友，我应该感到幸运才是。

身后的门打开了，妈妈也走过来坐在吊椅上。她的裙角被清风拂起，然后又轻轻地飘落在她的脚踝旁。妈妈跟别人家的妈妈不一样，她总是穿着上好的衣服，从来不在乎会不会把它们弄脏或怎么着。

妈妈长得很漂亮。我总是习惯这么介绍她，因为大家第一眼就不可能不注意到她的美貌。

而我长得随爸爸。

大家总是忍不住看妈妈，因为她简直美若天仙，举手投足间都有明星一般的气质——用手夹烟的姿势，在厨房扭动的舞姿，还有一手拿酒杯一手准备晚餐的优雅姿势，这些无不令人倾倒。你完全看不出来，其实妈妈只是皇后区的一个家庭主妇而已。

“怎么啦，不高兴？”妈妈问道。

我说：“我想涂口红。”

妈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烟盒和金色的打火机，弹出一根香烟，用嘴抿住，然后点着了。她从下嘴唇抹下一小块烟渍。那天她涂着露华浓公司“致命苹果”系列的口红——这口红的颜色是亚当和夏娃诞生以来最最美艳的。

妈妈接着说道：“宝贝，别这么急着长大。”她冲卡莫迪太太的方向吐了口烟。这时候卡莫迪太太正在打扫她的门廊，屋子里的灯亮了，卡莫迪太太假装没透过窗子朝我们这边偷看。

“要明白，长大可不都意味着无忧无虑的快乐。”

“我觉得长大了什么都好。”我反驳道。

“你真这么觉得？”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妈妈金色的秀发。她望着外面，弹了弹烟灰。

我仰坐在吊椅上，歪着脑袋打量妈妈，突然觉得她的脸有点陌生，往上一直能望到她的鼻孔，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像三角形。我暗自寻思：一双眼睛，一只鼻子，再加上一张嘴就构成了一张脸，真是怪。一个人长得美不美，全看五官怎样排列组合。从这个角度看，妈妈也不是那么漂亮，我为能找到这样一个观察角度而暗自高兴。

虽然我一句话没说，但妈妈还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太小，不适合找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