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接口：“看他拿着花，是个花痴吧？”众人哄然大笑。

陶大为听了并不生气，只清了清嗓子，唱起电影《马路天使》里的插曲：“天涯呀，海角……”他唱得很投入，嗓音沧桑。

不远处，金喜宝坐着黄包车经过，被歌声吸引的她扬声让车夫停下。

唱完了歌，陶大为又向众人鞠躬：“谢谢，谢谢各位。”但吃喝的人好像把他给忘了，谁也没有鼓掌，也没有给钱，甚至没有人看他一眼。

陶大为失望地捧着玫瑰花，站在雨里。

夜宵摊的小老板看他可怜，拿了两个肉包子过来：“吃吧。”

陶大为大喜过望，吃了一个，突然想到胡音音，便抓着剩下的那个包子站起来。

小老板递给他一碗汤：“慢点吃，别噎着了。来，喝汤。”

陶大为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谢谢你，这只包子我得带回去给孩子她妈吃。”点头哈腰地向小老板鞠了个躬，抓起玫瑰花离开。

小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同情地摇头叹气：“唉，这世道！”

金喜宝看着陶大为的身影，下定了决心，她不能眼睁睁看陶大为吃苦受罪。

“掉头，白氏贸易公司。”黄包车夫跑起来，与陶大为的距离越来越远，可金喜宝却觉得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见他演奏时飞扬的神采。

白氏贸易公司里，白一鸣正在开会。

一中年男子问：“看来白先生心里有了主意了，不知道想投资的是什么产业？”

“歌舞厅。”

胡音音的打击胡音音现在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快乐，两个孩子睡在她的身边，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富有的，至于那个白一鸣，有缘自会相见，无缘纵使见了又如何。她担心的是巧巧，灵灵已经能把头转来转去看东西了，巧巧却对物像不太敏感。两人带着孩子到医院诊断，结果是先天性角膜异常。换句话说，基本上等于失明。

这个结果对胡音音打击很大，雪上加霜不过如此。陶大为不肯放弃希望，向医生打听有什么好的办法。

医生告诉他目前日本和德国都在进行角膜移植试验，据说皆以失败告终，原因是无法长时间保存捐献的角膜，目前国内还是一片空白，不过医学总在发展，活着就有希望。医生的话给了胡音音和陶大为一丝希望。

胡音音看着灵灵和巧巧，又看看陶大为，感慨命运对她不公，却又让她幸运地遇到了他，这样看来幸与不幸，谁能说清。

这天，胡音音正在店里洗衣服，一个小伙子来到店里指指花圈：“我买十个花圈，马上送到漕泾路38号，马家有急用。”

陶大为刚从外面回来，介绍这种花圈是最贵的。小伙子说不用讲价，赶快送，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日头很烈，烤得地上发烫。陶大为将三轮车骑得飞快，对着在车上扶住花圈的胡音音说：“要是每天都死一个马老太爷，那咱们巧巧的病就有希望了。”

胡音音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咒人家死可不厚道。”

漕泾路38号公寓楼下的空地上搭起了灵堂，供桌上放着一些果品和蜡烛，几个道士穿着道士服在吹奏乐器，几个女人跪在蒲团上呜呜地哭，穿着白西装拄文明棍的马少爷不停地皱着眉头：“我老爹对你们个个都不错，现在人死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陶大为和胡音音抬放花圈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供桌上的一支蜡烛。

马少爷嚷起来：“哪儿来的乡蛮子，真不懂规矩，蜡烛倒了，多不吉利，fool（笨蛋）。”

陶大为连忙哈腰跟着说fool，fool。

订花圈的小伙子忙说：“你们怎么搞的，惹恼了马少爷。赶快跪下，给老太爷和马少爷赔礼。”

胡音音问：“为什么要跪下，不就一支蜡烛倒了吗！”

“让你们跪下你们就跪下，蜡烛倒了是小事，惹恼了马少爷，花圈钱就没了。”陶大为拉着胡音音的手跪了下去。胡音音不跪，陶大为又重重地拉了一下，胡音音站立不稳，跪倒在地。陶大为说：“为了巧巧，我们必须要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