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芹不理,进了小屋,气冲冲地使劲掼上了门。
于凤兰埋怨道:“她懂什么?和她吵!”
黄吉顺骂道:“浑东西!学着撒野!”
这时,门外有人喊:“同志!有人吗?吃饭来喽!”
“来了!”黄吉顺向于凤兰使眼色,催她出门,于凤兰喊:“大翠!”
大翠应声出门,见客人是林士凡,不咸不淡地问:“吃什么?”
林士凡笑嘻嘻地说:“两碗馄饨,两盘包子。”
“就来。”大翠回身进房,开了灶,却听见父亲在低声狠骂母亲:“看你养了些什么?”母亲则回嘴道:“你说养了些什么?”
大翠看着满锅沸水翻腾,忘记了下馄饨,两弯好看的眉毛痛苦地皱起。
林士凡在门外乐得挠心地叫:“快点啊,我还有事呢!”
大翠这才回过神来,把馄饨下到锅里。大翠端馄饨放在林士凡面前,林士凡两眼色眯眯地说:“我是饿着肚子赶到这儿来吃你们这一口的!”
大翠不看他:“淡了自己加盐!”
这时,王玉珍来到厦下,笑着对大翠说:“翠,来,量量。”说着,拉大翠进了屋。
黄吉顺一见王玉珍,忙做出笑脸:“嫂子来啦。”
王玉珍说:“真奇怪,这领口就是结不上,裁得明明对呀。”
大翠穿上花布衣,结了领扣:“挺合适的。”
王玉珍看来看去,说道:“怪了,怎么到这就合适了?我穿上,怎么也结不上脖扣子。”
黄吉顺“哈哈”笑着说:“你不看看你多胖!”
王玉珍和于凤兰都笑了,王玉珍拍拍自己额头:“这可真是老糊涂了!”
林士凡在外面偷眼看着穿了花衣的大翠,神旌摇荡,筷子夹起的馄饨忘了吃,滑溜溜地又跌进了汤碗里,溅起的汤水烫得他龇牙咧嘴。
又入夜了,新新居早已亮起了灯,于凤兰站在厦下焦躁地四望,小芹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大翠房里也亮着灯,大翠正在给成民写信:
“成民,你好吗?我一直在盼你回来,盼八月十五这一天。有许多许多事要对你说,可是又不知怎么说。你的工作分配了吗?是什么工作?到哪里?八月十五前能回来吗?”写着写着,大翠不由停下笔,陷入沉思。
黄吉顺正在屋里数钱,于凤兰在外面守望了半天也不见小芹的人影,她忍不住转身进屋,对黄吉顺说:“都半夜了,还不回来!”
黄吉顺冷声冷气地说:“不回来我清闲!”
于凤兰埋怨道:“啊呀,跟孩子怄气!亏你是个爹!快去找找吧。”
黄吉顺不动身:“不用找,饿了就回来了。”
于凤兰急了:“一个闺女,夜里在外头,万一出点事……去找找吧!”
“养这么些东西。”黄吉顺气呼呼地下了炕,走出门去。
于凤兰走进大翠屋里,坐在床上,连声叹气。大翠只当没听见,不响不动。
“不要怪你爹,他是为你们脸上有光。”
“有什么光?”大翠的泪流了下来。
于凤兰劝道:“哭什么?八月十五快到了,到时候打发你走。”
黄吉顺借着灯光房前屋后转了一圈,不见有人。他又过了大街,往北,往黑黑魆魆的田野一阵瞭望,再往树丛搜寻一遍,也不见个人影,悻悻地回了家。
“回来没有?”黄吉顺进门就喊。
“没有!”于凤兰从大翠屋里出来了。
黄吉顺狐疑地说:“上张家去了吧?”
于凤兰催他:“你去叫一声。”
黄吉顺却推她:“我不去!你去!”
于凤兰不依:“半夜三更的,你去叫一声怕什么?”
黄吉顺瞪眼:“不去!”
于凤兰长叹口气,到底放心不下女儿,径自出门去了。黄吉顺随后跟着,两人过大街,到了大柳树村头,黄吉顺停住,四下里望。
于凤兰到了张家门外,犹豫一刹,强打精神,喊道:“小芹!”
半晌没有回声和动静,她又喊一声:“小芹!”
还是没有回声和动静,但张家房门一响,院门开了,张广泰走了出来:“果真是你?我听着像你的声。”
“张哥,小芹在这儿没?”
“没有啊。”
“这孩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啊哟,哪去了?”
“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