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妇女们“哈哈”大笑,有的笑弯了腰,有的在地上滚,连小顶针李秀英也绽出了笑意。
说笑间,曲彦芳引着成才到了李寡妇跟前:“李婶,我爹叫张家成才来帮你们。”
李寡妇乐不可支:“好啊,我们正愁呢,你也留在这帮帮我们吧。”
一名妇女打趣说:“嗨,留下她干什么?不叫她回去给你炖猪蹄?”
李寡妇一本正经地说:“过两年再炖吧,她还小呢,不会,得我教她。”
妇女们笑得人仰马翻,眼泪都流出来了。
曲彦芳奇怪问:“你们笑什么呢?”
寡妇们看着她,笑得更厉害了,曲彦芳满身上下看看:“笑我哪?”
妇女们又是一团笑,曲彦芳看看成才,莫名其妙地问:“她们是在笑我?我怎么了?”
成才冷漠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妈的,把我变成农民!”
李寡妇敛了笑,说:“好了,都别笑啦,猪蹄也吃了,歇会儿再干吧。”
妇女们躺的、坐的都休息了,曲彦芳推推成才:“你别歇了,砍去吧。”
曲彦芳随寡妇们坐下,却见成才根本不会干这活,高声叫道:“小心点,别砍了脚背!”
李寡妇笑嘻嘻地说:“你去教他。”
曲彦芳起身去教成才,边做边说:“这样,弓腰反手,腿要离得远,这样,砍下去。”
成才说:“哎,你是不是挺爱当别人个师傅什么的?”
李寡妇悄悄对妇女们说:“你们看,是不是一对?”
寡妇们不像刚才那么疯笑了,好像都在认真看,而且想了。
张广泰正跟曲国经抡镢头刨地,已经刨出一片,张广泰不会干农活,怎么干也断不像曲国经那么潇洒,曲国经镢头下出来的“马口”像在地上划的锯齿线,他的“马口”则乱七八糟,没有章法,而且已经力不能支了。曲国经看他歪腰斜腿的样子,说声“歇会儿”,把镢头插下地。张广泰也想学他,用力往地里插镢头,一次两次都没能把镢头插进地里,最后只得泄气地一扔,让它躺在地上。他就地坐下,向曲国经点点头:“我腰腿不灵,胳膊上的力气倒还行,可使不上。”
曲国经抽出烟袋,填上烟丝点上:“当农民,种庄稼,这碗饭人人能吃。聪明伶俐的能吃,笨蛋也能吃。只要起早贪黑,多下力气,地就不会亏你。我们大柳树,都是好地,看你肯不肯出力了。老话说的啊,你糊弄地,地糊弄你。我看出来了,你是个不惜力的人,可是学农活有点晚了。明儿,给你盘个铁炉子,打镢头,锄钩锄板,镰刀,菜刀,砍马,还可以打马扎。农村活儿有的是,不怕你手艺多。原来我想给你们安排点地,可是没有荒地可开了,先盘炉子吧,在你院子里行不?”
“行啊……”张广泰犹豫了一下又说,“老村长……”
曲国经吐出口烟:“跟我,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只管直说。”
“就是我家的户口我前几天跟您说过了,我不是讨厌农村,瞧不起农民……我,我想我那些徒弟啊!我想我那车间啊!二十年啊,那车间差不多是我另一个家了!我天天晚上做梦都梦见它!您不是在市里还挂着个角色吗?您能不能也出面替我张广泰说句公道话?”
曲国经理解地拍拍他的手:“实话告诉你吧,潘凡同志为你的事儿费老心了。我呢,该打的证言,早打上去了。区里市里的有关领导,也很重视。但是呢,你我没见到户口本之前,咱们来个君子协定,该怎么,还怎么,啊?”
张广泰感激地说:“那是,那是。之前我一定听您的,您说怎么,我就怎么,您也要替我谢谢人家潘凡同志。”
曲国经在鞋上磕了磕烟袋:“怎么样,再干会儿,体验体验?”
张广泰点点头,拾起了地上的镢头。
晚霞染红了田野,夕阳直往远处的庄稼棵子里钻去。
成才、曲彦芳和寡妇组的妇女们,每人背一捆苞米秸子回村,小顶针李秀英边走边问李寡妇:“七婶,你真想过继张家二小子?”
李寡妇停住脚,背转身,怔怔地看她:“你当真了?”
“我听你那么说,才问问。”
“我是给你们说笑话的,逗得大伙乐了,干活不觉得累。”
“心里想才会说出口。”
“真是个小顶针,浑身是心眼。”
“我知道你是假装的。”
“怎么是假装的?”
“你是脸上笑心里哭。”
“你怎么知道?”
“过河才知道水凉。”
李寡妇扔了苞米秸,坐上去低了头,吧嗒吧嗒掉泪。李秀英也扔了苞米秸,在她身旁坐下:“七婶,你和村长曲国经搭个伴,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