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只做特殊的旅客

虚荣是年轻人佩戴的一朵幽雅的花 作者:棉棉


无论跟谁,无论去哪里;无论在爱情中,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我要求自己只做一名特殊的旅客。

每一次旅行就像是一次白日梦,因为放逐了自己,所以随时准备进入感动。

因为是一次旅行,所以不执著但却可以爱,不占有却随时享受当下。

其实我总是一个人旅行。而我的大部分的旅行都是去为我的书做宣传。我总是花很长时间在酒店的房间发呆。我经常想把自己家的卧室装修成酒店的房间风格。我几乎从不带着我的电脑。我总是长时间地在酒店的房间里思考我的爱情。在旅途中总是可以想那些事想得很细,然后还是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买杂志,跟我在上海时一样。我也会去狂欢和见朋友,或者为了我的书做着没完没了的采访,但我还是需要独处,大段大段时间的空白。在那些大段大段的空白中,那些我爱过的脸会浮现在我脑海里。那种思考和想念通常都是阴郁的。

在很少的几次跟朋友一起的旅行中,最喜欢的是大家集体开车去杭州郊外,好朋友庄杰在一处水库之上造了一个木头的会移动的大房子。房子的墙面几乎都是玻璃的。四周群山围绕,白天水面泛着无数道金光。很多朋友陆续凭着地图赶来,这是另一种狂欢,虽然不是真的大海,但友谊如潮水般自由,因为我们不是在俱乐部夜店,而是在看得见星星的地方跳舞。

还有一次集体旅行是跟木马乐队在阿姆斯特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那一切很超现实。那次旅行我总是重复去一个地方,那就是梵高美术馆旁边的公园。那个公园非常绿非常大。我至今记得我坐的椅子旁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阳光下看着一张报纸,我在那张椅子下捡到过一排金发卡,那次旅行总有人捡到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木玛在我酒店房间门口的地毯上捡到一枚弹吉他的拨片。一个暗绿色的下午我们坐在那个大公园里发了一下午的呆,看树叶纠缠抖动,听Portishead,我们的爱与青春如丝般迷惘。黄昏的时候我和木玛趴在房间的窗前看着对过那栋楼,那里有一个电影院,电影院的楼上有的房间里有人在跳交谊舞,有的房间有人在换衣服,黄昏的玻璃是玫瑰红色的。

为了这个黄昏,木玛写了首歌送给大家:

我心里有些什么 你猜

绝望的各种颜色啊 你看

我们被保佑过的 你说

就永远不会失去真正的爱

有人就要离开 这酒甜得奇怪

钥匙在你手中 蜡烛放在窗台

呜 又有风吹来

摇曳着

光影下竟没有悲哀

“来!跟我来!”

我们不会失去真正的爱

——木玛 Third party

由于大多都是去为我的书做宣传,所以我到哪里其实都有人照顾。我也从不会坐地铁。所以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一个人上路,像安妮去墨脱那样去旅行一次呢?我也常说等我老了我不会去出家但我可能会去各个山间和寺庙修行。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会有勇气哪怕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坐一次地铁,而不是只在自己住的地方附近转,但事实上我又非常喜欢在旅行中简单和保守,因为这跟真实生活中的我恰恰是相反的,这让我的旅行彻底变成了一场休息和发呆。

在每一次旅行中,我都会很仔细地逛我住的那条街及周边的几条分叉,我会尽量只在这条街购物只在这条街上见朋友,我只属于这条街,虽然短暂,但我仍把自己当成这条街的居民,我经常会坐在这条街上的某个咖啡馆看着来往的行人,在安静的下午听着马路上各种细微的声音。我不会把自己搞得很累去看很多跟我没有关系的文化名胜古迹。我喜欢去当地人家里做客,因为那是一种最好的方法去学习,去温暖及被温暖。我也不会在旅途中计划或者寻找任何艳遇,但我曾被击中,当我发出惊讶的声音时他那张天使般的脸对着我做了个“嘘,小声点”的动作。后来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并且在很多年后带着他的女孩跟我一起去青海旅行。

上海是个有很多游客的地方。我总是会碰上些特殊的旅客。有时也会为他们心碎。但我从没有在我的旅途中使任何人心碎过。因为我只可以是一个特殊的旅客。特殊的旅客不会伤别人的心。

我也曾为了幻想坐飞机去看男人,但我必须要说那大多是最没意思的旅行。因为旅行就像爱情,好的故事都开始于空无。

很多年以前我喜欢去每个城市最有名的夜店。我说的那种有名是那种在某个圈子里有名的那种。而且无论在哪个城市我去的夜店都必须是我认识那家店的老板或者经理的,否则我不会去的,因为我是特殊的旅客。那些年在旅行中我的脑子经常不是很清醒,我在各个机场发生过很多错误,比如我有一次需要坐飞机从圣佛朗西斯科到西雅图,但我却抵达了洛杉矶。那时我有一个对于旅行的梦想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在机场的阳光下健康清新地推着手推车轻松地走。现在我可以这样了,因为我不再在夜店狂欢和喝酒了,但是我却开始害怕长途旅行,我不再认为“旅行越多就拥有越多了”。

在意大利古城Montova,在那个下雨的夜晚我从我的窗口往外望去,这座几百年前的皇宫美得像梦魇。在罗马我最爱跟朋友开着车在夜晚的各种街道之间穿梭,夜晚的罗马像一位永远活在过去的极其英俊的年轻男人。在巴黎,我记得我一天误了三班飞机买了四张机票后终于见到的那张脸,那张脸如此特别,Charles de Meaux曾双目失明半年,在等待医院为他安装别人的眼睛时他成为了一名视觉艺术家,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一起合作电影。在巴黎,我还记得我跟我当年执著着的男孩在街上打架,一场拳击比赛般的爱情,如此那般空虚。在纽约,我总是去逛同一家二手店:alice underground。在柏林,我最爱的酒吧:白色垃圾。漂亮男孩最多的地方对我来说是柏林。

其实,说到最后,我最喜欢的旅行我爱的地方是青海。我曾组织了两车的人跟我一起去青海,当我们在靠近天空的地方坐下,在白色的敞开式帐篷里看着我的朋友们,身边是羊和牦牛,天空可以在十分钟内经历阳光、大雨和彩虹。那里有很多美丽的笑容和目光。我那些平时跟我在城市里狂欢的朋友一直在傻笑,并且说:棉棉,你开party开到这里来了?

那是最好的旅行,因为我们终于可以生活在别处,终于可以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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