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美美。为了达到暗示鳅鳅的目的,美美别有用心地组织了一堆俏皮别开生面的介绍——
“我是个来自小县城的女生,上海的五光十色照得我无所遁形。小学时,我有个很好玩儿的同桌,叫鳅鳅,泥鳅的鳅。因为他人黑嘛……”说到这的时候,下面已经有几声按捺不住的窃笑,“和他坐久之后,我也同化似的变黑了不少。我希望在座的今后可以多关照,把我照得亮堂一点。”美美一气呵成,生平头一回感知自己还有临场串词儿这一手,不去开个婚姻介绍所实在可惜可惜。
坐定后,美美仍旧目光锁定前排那个瘦小背影,形单影只的身影,晃颤了几下,痉挛似的抽搐。美美想自己这一招估计起到警醒作用了,窃喜变本加厉地一浪高过一浪地扑打在自己胸膛,暗暗佩服自己矜持下的狡猾机敏。
拾陆
下课,大家作鸟兽散。阶梯教室犹如被狠狠地落实了回“三光”政策。风卷残云之后遗留下一地狼藉。美美冷不丁地踢到一只易拉罐,带出一连乒乒乓乓的脆响。可怜的罐子拾级而下兴冲冲地扬长而去,在空旷的阶梯教室留下冷冰冰的回响。
美美眼瞅着众人离去,只有鳅鳅和几名稀稀拉拉咬定老教授问这问那的眼镜妹。美美对着鳅鳅按兵不动,幻想着一场轰轰烈烈痛哭流涕的叙旧,一幕高潮迭起的相认戏码。
可是剧本被无耻无奈地篡改。情节打了个转儿,高潮猛地被架空抽走,徒留空虚的煞白。鳅鳅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一切,平静地步出教室。
美美顿时傻眼,如此直白赤裸的暗示已经不能称其为暗示。可是,鳅鳅居然……美美心怀愠怒,一屁股瘫坐在座位上,大有凝固成一块“望夫石”的趋势。
他忘了,忘了。
内心有一阵细琐又犀利的切割声,喷薄而出韧性十足的气焰。大概是一把极快的刀划过内心,然后血喷涌而出一种类似风一样单薄又有力的动静。和梁朝伟扮演的那个盲武士如出一辙。《东邪西毒》是美美顶喜欢的武侠电影。
好在是选修课,不满意者一周内包换。为免尴尬,美美重新选了一门选修,还是在周五,只是那批形形色色人头攒动的同窗里,再也不会有鳅鳅的痕迹。文美美连仅剩的一丁点交集也断绝了。
拾柒
“这是你的钱,合作愉快啊。”午后的操场,空旷寂寞。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把几张纸币塞到那个昨晚出现在选修的鳅鳅手中。
“窘死,第一次代课还让我傻兮兮地僵那儿自我介绍。”
“好了,改天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长发少年望着自己一笔钱打发掉的那位唠唠叨叨的替身,庆幸自己打发掉一节恼人的选修!
“薛皓轩,打球啦。”远处一个家伙用种不知死活的腔调召唤。
“来了来了。”长发少年应声飞奔过去。
美美一连几日都心绪不宁,活脱脱一小愤青,发些疑似无病呻吟的埋怨:“哼——我真是傻瓜一个,十几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早发霉了,还翻出来做啥——”
美美窗台上的兰花被一盆冷峻的仙人球取代。美美下定决心要做一盆刚毅的仙人球,盛气凌人地活在自己的世界。
夜里在论坛上瞎转悠,发了封之后跟帖数以万计的超人气强帖——
“明日黄花的比较级是明日黄瓜……”
拾捌
鳅鳅还是变着戏法请一些外校的男生代他上一些净消耗所剩无几的青春的选修课。代课这业务在校园私下也欣欣向荣地蓬勃发展成新兴产业。专业的枪手有时不预约还真不行,这样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请不到固定的A就只好接二连三地更换B、C甚至D。鳅鳅在选修课上也就这么千变万化,跟蔡依林似的,着实神奇。多亏了老教授老眼昏花,也就对花名册下的一声声风格迥异的“到”,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