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磊

我想，可能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一旦离开，就回不去了，或者应该说，总觉得自己回不去了，于是我们不断地离开去旅行，斗志昂扬地摆脱地心引力，证明自己不是苹果。

陈磊

《最小说》超人气作者

第一届“TN·文学之新”全国新人选拔赛全国36强

等风小一些时，雪就慢慢积满了教室门口的松木料。

再过一会，等小余老师讲完话寒假就正式开始了。孩子们像小鸡一样聚到教室门口一个个系好帽子就拥了出去。教室内部的地面比外面要低三四十厘米，出门前要先走两级台阶，又加上是老式的土坯房，窗户小，这使得室内光线不太敞亮，尤其是在这种下雪天。

杜云西穿着黄色的长大衣，胸前绣着小鸭子的图案，早上起床时妈妈要他穿的，也许是见着下雪怕他冻着。他把成绩单折成四半连同寒假作业一起放在书包的底部。出门时他看见有同学正脱下棉鞋换上长筒胶鞋，杜云西觉得很羡慕，可妈妈就不同意那样的做法，嫌麻烦，所以他从没能像那些同学一样在进门和出门时都要经历换鞋这样的过程。有时候他觉得胶鞋不好看，穿着也不暖和，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要妈妈生气。他就这样心里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走上了台阶。

推开门，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铺满雪的屋顶上，屋檐挂着冰钩。一直斜在门外的松木上盖了一层雪，走在前面的学生在雪上印上指印，要是没被弄碎就好了，杜云西这样想着跟在人群中出了校门。

穿过田野小路时，杜云西感觉那和他平常见到的田野不一样了。几天来，雪盖了好厚一层，让人产生错觉以为是那些凌乱的杂木林都消失了，山地的起伏也完全看不出了。在春天或者别的季节经过这片山谷里的田间小路无异于一场冒险，得越过沟渠，小心踏过两脚宽的田埂，向下俯冲到山谷最低处，再爬坡向上穿过杂木林和茶园。此刻却变得很不一样，一切俱收眼底，到处都盖着皑皑的白雪，路却消失了。

一路上孩子们热烈讨论着成绩的事情。姗姗这次进步了十几名，穿着橘红色的衣服走在雪地里就像一团火。郭奎又考了第一名，奖状拿了好大一幅，据说是一张松竹梅的年画。住同一个院子的真琴感冒了，杜云西帮她一起拿着成绩单和奖状，真琴考了第三名。他们就好了，杜云西看着自己的小小的一个奖状，他只考到第七名。他还从没考过这么后的名次，不确定回去会怎么样，本来闻着崭新的两本寒假作业册散发出来的油墨味道是多么喜欢啊，可此刻却还是不能像往常一样开心起来。往常他们在这条小路上一边走一边唱歌，他们经常故意把午饭剩下一些留在放学路上吃，明明只是些凉饭剩菜却要吃得比当顿还要津津有味；冬天提着小火盆，一边跑一边把火盆抡成一个圈，火苗就呼呼蹿出来，带到学校放在桌子下温度可以持续一节课。

杜云西看了看周围，今天谁都没有带小火盆，平时火烧得最大的王成成和东海这时正从一个斜坡上躺着往下滚，滚下去又爬上来重复，呼喊的声音整个山谷都能听见。

真正的寒假从明天才正式开始，还有除夕春节这样振奋人心的节日生活，孩子们该有多高兴才能表达目前的心意啊。杜云西走过一个雪堆，一阵微风扬起雪花飘在他头上，那一带原本是小路的边缘，他因为思索良多一不小心踩空了顺着斜坡滚下去。这一来大家都笑了，特别是王成成和东海，他们之间一向不太和睦，杜云西是三组小组长，检查背课文和收作业，那两位又是长期背不下课文、作业几乎不能按时交的。杜云西爬起来，雪已经趁着混乱灌进棉鞋里去，还有领子，少顷肯定会冷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