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英国人发现,那些中国人(对科学)的兴趣,如果确实存在过的话,现在已完全耗尽了……所有这些东西……都被那些无知的中国人所错失、抛弃……大使刚离去,据说中国人便立即(原文如此)将这些贡品堆在圆明园的杂物堆放室。代表英国产品之精华的各类精美礼品和艺术品,也没有得到更好的待遇。朝臣们在观赏这些物品时,流露出的似乎只是嫉妒……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十之八九要归咎为某种国家政策,它是妨碍新事物的引进……
随后,那位皇帝对乔治三世宣布了一个蔑视性的通告: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
马戛尔尼劝说中国打开国门通商的计划流产,这个事实象征着自1500年便已发生全球权力的由东向西的转变。曾经是新发明的故土的中国,逐渐沦为顽固地敌视其他民族的创新的“中庸之国”。那个设计精巧的中国发明——钟表,已回到故土了,但已经过欧洲的改良、改进,而由发条和齿轮组成机械装置,运转起来也更准确了。在今天的紫禁城中,有个地方是用来储藏帝国收藏的全部计时设备的。与蔑视西方科学的乾隆不同的是,他的前任统治者却对收集钟表十分狂热。他收集的所有钟表几乎都是在欧洲制造的,或者是在中国生活的欧洲工匠所制造的。
1842年6月,英国皇家海军炮艇沿长江北上,直抵大运河,强迫中国必须支付2 100万两白银的赔款,对英国开放5个通商口岸,并割让香港岛。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在南京的静海寺签订——起初修建静海寺是为了纪念郑和和妈祖(4个多世纪前,是她保佑着郑和及其船队)——虽颇有讽刺性。
多年后,中国又建造船只,这次是那种可以全球航行的巨型货轮,它装着成箱的中国产品离港,又满载着原料回来,以满足该国飞速增长的工业经济的需求。2010年6月,我参观了上海了最大的造船厂,其在建货轮规模之庞大,令我十分震惊。我的所见使我童年记忆中的格拉斯哥码头显得如此渺小。在温州的工厂中,工人高效生产的服装以数万计,生产的塑料笔以百万计。而在长江中,无数的平底驳船,满载着煤、水泥和铁矿,所过处江水翻滚。竞争、企业、市场和贸易,这些是中国曾经所轻视、回避的。现在也会了。如今,长久以来被人遗忘的、中国对外扩张的象征人物郑和,是人们眼中的英雄。以中国最伟大的经济改革家邓小平的话说:
今天渴望发展的任何国家都不能闭关锁国。我们已经尝过闭关锁国的苦果,我们的祖先也尝过。在永乐治下的明朝早期,郑和远航过西方大洋,我们的国家那时是开放的。永乐皇帝死后,明朝逐渐衰败。中国遭遇入侵。从明朝中期算起,直到鸦片战争爆发,中国闭关自守300多年,中国穷了,日益愚昧和无知,逐渐落后了。除了打开国门外,没有其他选择。
这段历史是有说服力的(也与亚当?斯密的观点极为接近)。
30年前,如果你预测,不出半个世纪,中国必将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那么你会被视为一个空想家。同样,如果早在1420年,你预测终有一天,西欧的经济产量会超过亚洲总量,而且不出500年,普通英国人必将比普通中国人富9倍,那么没人认为你的预测是严肃、现实的。这便是西欧竞争的动态效应,这便是东亚政治垄断的滞后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