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巴西倾向于在一个时期几乎只种一种农作物,在葡萄牙语中,这一过程被称为“单作循环”(the cycle of monocultures)。直到最近,巴西都一直受这种倾向的不良影响。比如,19世纪晚期,咖啡生产的繁荣很快让圣保罗的几家大种植商和公司赚得盆钵满盈,其中的一些最明智者将这些钱用于推动圣保罗州的工业化,建立一些迄今仍屹立不倒的家族商业帝国。但是,咖啡繁荣很快让位于橡胶繁荣,使得马瑙斯的一小拨橡胶种植园主和经纪人几乎一夜暴富。可是,当橡胶种植传到东南亚之后,橡胶繁荣很快也灰飞烟灭并被巴伊亚州短暂的可可繁荣(若热·阿马多诸多小说的主题)取而代之。在每一轮繁荣周期中,高额利润都催生一种急于致富的狂热心态,从而助长过度种植,进而导致生产过剩。这反过来导致中介机构,大多数位于伦敦或纽约等海外金融中心,操纵农作物价格,以致给巴西带来损害。
不过,20世纪70年代伊始,巴西在政府和私人部门的共同参与下,开始努力推进作物种植多样化。甚至当我1972年第一次来到巴西时,咖啡还是当时主要的农业出口品。令人担心的是,巴西的经济命运仍取决于巴西无法掌控的两个因素:伦敦咖啡交易设定的价格和每年七、八月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州两地的天气预报——一夜之间陡生的霜冻天气可能摧毁大部分作物,迫使巴西伸手贷款以偿还国际债务。
相比之下,今天的巴西已不再依赖任何一种单一作物来保持贸易平衡。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巴西的农业生产已经实现多样化,至少在十几种不同的粮食产品上,巴西已经成为世界领先的生产国和出口国。这是一桩了不起的成就。比如,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大豆生产迅猛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与地区的新中产阶级的出现,这些中产阶级有意愿、有能力购买更多样化的高蛋白质膳食——现在豆类也是巴西主要的农业出口品。实际上,在有些年份,豆类是第一大出口品,跟飞机不相上下。虽然美国迄今仍是全球最大的大豆生产国,但巴西已经超过它,成为全球最大的大豆出口国。这就有助于解释为什么美国农业部密切追踪巴西主要产区的每一步的发展,为什么巴西与中国联手单单对监控美国大豆收获情况的卫星数据进行测流分析。几年前,艾奥瓦州主要的农场主团体——巴西在全球大豆市场上的最大对手——甚至向其会员单位发出了一份名为《巴西应该让你嫉妒吗?》的报告。答案是一个不怎么干脆的“是”。近年来,美国中西部的农场主蜂拥而至巴西内陆,大肆购买广阔的土地,他们看中的就是巴西土地的低廉价格和气候——全年气候变化不大,每年可以收获数季。
但是,和过去不同的是,大豆繁荣并没有以其他农作物为代价。传统作物,比如糖、可可以及咖啡都是农业出口的重头戏。实际上,巴西还是世界最大的咖啡生产国和出口国,但在本国的出口榜单上它已经从第一位滑至第七位。同时,巴西还是橙子、猪肉、棉花、烟草、油籽、玉米,特别是鸡肉和牛肉等世界生产和出口大国。比如,在亚马孙游历时,我曾偶遇巴西牛仔。他们将牛群一路带到黎巴嫩,在那里,会按照伊斯兰教的习俗和仪式宰牛,之后信徒们才可以吃牛肉。巴西是世界上商业牧群规模最大的国家,牛的蓄栏总数超过18 500万头,是美国的两倍。巴西出口的牛肉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多,每年收入超过50亿美元,其中俄罗斯是巴西牛肉最大的单一客户。
这种多元化有助于巴西免受国际市场不可避免的波动的影响,同时也增强了巴西进行合同谈判时的灵活性和优势。如果大豆价格像20世纪90年代中期那样下降,那么欧洲疯牛恐慌的自然结果——食草牛和食豆鸡的价格上涨,可以帮助补偿大豆价格下降的损失,从而防止给巴西的整体收支平衡带来不利影响。如果巴西像美国中西部农民一直所做的那样,已经增加对储备设施的投资,那么就会大大增强巴西的议价能力。但是,这种改进已经列入计划,比如,农村合作社,特别是位于中西部土地肥沃的几个州的农村合作社,发展愈来愈旺,不仅如此,他们还投资他们自己的未来。因此,未来数年,巴西有望获得更强大的市场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