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婚姻与摩尔斯电码
戈特曼的实验室里,有一位名叫安伯·塔贝尔斯(Amber Tabares)的研究生,她是一位训练有素的SPAFF代码编写员。我和她坐在比尔和苏珊待过的房间里,一起在监视屏上观看了这对夫妻交流的录像。首先发话的是比尔,他说他喜欢两人以前的狗,但就是对新养的狗提不起劲儿来。他的话语间并无愠怒和敌意,看来,他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情。
塔贝尔斯告诉我,如果听得仔细些,我们会发现比尔明显存着戒备之心。在SPAFF语言中,比尔使用的是交相指责(cross-complaining)和“是,不过”的招数(“yes-but”tactic),即先表面同意,然后再反悔。我们发现,在两人谈话的前66秒间,比尔有40秒都处于戒备状态,而当比尔发话时,苏珊很迅速地翻了几次白眼——这是蔑视的典型标志。接着,比尔谈到他对狗圈的不满,苏珊在回应时双眼紧闭,操着居高临下、指责训教的口吻。比尔说他不想在起居室里放圈栏,苏珊则说“我不想为这个起争执”,然后又翻了一次白眼——又一个蔑视的象征。“你看,”塔贝尔斯说,“又是蔑视。谈话才刚刚开始,我们就已经看到,男方几乎一直处在戒备状态,而女方已经翻了好几次白眼了。”
在谈话进行中,两人都没有表现出过激的敌意。偶尔有微妙的情绪闪过时,塔贝尔斯便会暂停录像,向我指出来。有些夫妻在争吵时真的会大动干戈,但这两人却远远没有那么外露。比尔抱怨说,因为担心狗会在家里捣乱,两人总不得不早早回家,狗已然成了他们社交生活的绊脚石。苏珊否认了这一说法,争论道:“它就算啃东西,也只是在我们离开的前15分钟里啃。”比尔看似同意了,他轻轻点了点头说:“是啊,我知道。”然后又补充道:“我知道这可能不合情理,但我就是不想养狗。”
塔贝尔斯指着录像说:“比尔先是说‘是啊,我知道’,但实际上是用了‘是,不过’那一招儿。虽然他对苏珊表示出认同,但接下来却说他不喜欢那只狗。他实际上是抱有戒心的。我一直在想,他人可真好啊,一直在委曲求全。但我后来明白了,他用的是‘是,不过’的手段,一不小心就把人给蒙蔽了。”
比尔继续说道:“你得承认我已经改进了很多了。这周的我比上周、上上周都有所进步。”
塔贝尔斯又发话了:“有一次研究新婚夫妻的录像的时候,我们发现在后来离婚的夫妻中,一方要求得到夸奖和认可,但另一方却不肯给予的情况时常发生。在相处融洽的夫妻二人中,一方会在听取对方的话后赞同地说:‘你是对的。’这一点很重要。人们在点头说‘嗯’或‘是’的时候,所表达的是支持和鼓励,但在整段录像中,苏珊却没有一次这样的表达,这一点是我们直到编码完毕时才发现的。”
塔贝尔斯接着说道:“说来也奇怪,他们在进屋时,并没有让我们觉得两人关系有不和之处。拍摄完成后,工作人员让他们观看录像,他们觉得整段录像都非常滑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但是我也不能确定,他们当时才新婚不久,还处在甜蜜期呢。老实说,苏珊太过固执己见了。他们争执的表面原因好像是为了狗,但苏珊在两人矛盾中的寸步不让,才是真正的原因。从长计议,这种心态可能会对婚姻造成重创。我在想,他们能不能跨过七年之痒这道坎儿?两人之间的正面感情到底够不够?因为,看似正面的东西往往并非表象所示。”
塔贝尔斯着眼的是夫妻关系的哪些因素呢?用专业的术语来解释,她所衡量的,是正面与负面的情绪各占多少比例。因为据戈特曼调查,一段婚姻若想延续,则婚姻中的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之比至少要达到5∶1。通俗来说,塔贝尔斯在短暂的录像中所寻找的,是比尔和苏珊婚姻的规律模式。因为戈特曼著作的中心论点就在于,所有婚姻都有其独特的模式,而我们可以从任何重要的交流互动中,发现这种婚姻基因的痕迹。戈特曼之所以会请夫妻讲述两人相遇的往事,也正是出于此故。因为他发现,当夫妻追忆两人恋爱过程中最有意义的时段时,他们的婚姻模式便会立即出现。